李维是被一阵尖锐的金属刮擦声吵醒的。
头炸裂般地疼，像是宿醉了三天三夜，眼皮沉得黏在一起。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缝，模糊的光线渗进来，勾勒出粗糙的原木屋顶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从未闻过的、混合着霉味、草药和某种奇异檀香的气息。
不是他那间月租三千五、堆满了《中级财务会计》和泡面盒的出租屋。
金属刮擦声又响了，锉刀磨着什么硬物，听得人牙酸。他猛地坐起，一阵眩晕袭来，差点又栽回去。他扶住额头，触手是冰凉滑腻的衣料，宽宽大大，绝非他的纯棉睡衣。
环顾四周，一间陋室，一桌一椅一榻，桌上摆着几只歪歪扭扭的陶碗和一个油灯，墙角堆着些看不出用途的杂草枯枝。唯一的现代物品，是他那台沉甸甸的黑色笔记本电脑，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枕头边，电源指示灯诡异地亮着绿色。
穿……越了？
巨大的荒谬感还没过去，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同样式灰色古装、瘦猴似的少年探进头来，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扯着嗓子朝外喊：“王管事！李二狗醒了！没死成！”
李二狗？这又是什么倒霉名字？
很快，一个腆着肚子、面色焦黄的中年男人踱了进来，上下打量他几眼，眼神混浊带着点不耐烦：“醒了就赶紧起来干活！劈柴挑水一样没干，躺了两天还想偷懒？这个月例钱不想要了！”
劈柴？挑水？例钱？
李维脑子嗡嗡的，无数碎片信息强行涌入——这是个修仙世界，他现在是青岚宗外门一个叫李二狗的杂役，资质低劣，前几天冒失去听内门讲道，结果被一丝没收住的气劲震伤，昏迷至今。
王管事见他发呆，骂骂咧咧：“愣着干什么！库房那边忙疯了，赵长老刚用紫金葫芦收了一窝风吼兽回来，等着清点入账！再磨蹭，今晚饭食也别想了！”
生存的本能压过了震惊。李维哑着嗓子，勉强应了声：“……这就去。”
他抓起枕头边的笔记本，沉甸甸的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王管事瞥见那黑乎乎的方块板子，皱了皱眉，却没多问，只当是这小子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古怪玩意儿。
所谓的库房，是个更大的棚子，里面乱糟糟堆满了各种东西：锈迹斑斑的兵器、色彩黯淡的矿石、一捆捆散发着怪味的药草，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葫芦、布袋散落在地上。几个杂役正围着其中一个半人高的紫金色葫芦发愁。
一个管事的弟子拿着本发黄的账册和毛笔，眉头拧成了疙瘩：“……赵长老只说收了一窝，这‘一窝’是多少？公的母的？成年幼体？伤了几只？这怎么记？”
旁边有人嘀咕：“长老的法宝，收进去就炼化了，谁还数这个……”
“往年不都这么估摸着写吗？差不多就行了。”
“可执事堂要核数啊……”
李维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弟子最终在账册上写下“风吼兽，约十数只”，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约？十数只？固定资产盘点如此随意？折旧怎么计提？成本如何核算？
职业病的冲动压过了陌生环境的恐惧。他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声音还有些发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或许，可以精确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