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芷跟着保镖回家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大厅内,满桌珍馐,高脚架上点着蜡烛,在昏暗的环境中发着光,还有刚从酒窖里拿出来的美酒,也被摆在了桌上。
裴越州端坐着,垂着眼帘,烛光勾勒着他惹眼的五官,莫名让人有些移不开眼来。
也不知他等了多久。
喻芷看着这温情的一幕,胸口却像是压着巨石,酸疼酸疼的。
那段时间,他一定很煎熬吧。
却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她抬腿走了进去。
“阿越,我回来了。”
其实裴越州早就注意到她了,只不过一直在等着喻芷先说话。
“嗯,过来吃饭。”
裴越州从她脸上察觉到了些许端倪,便将林致教给他的那套话术抛之脑后,很自然的为她盛汤。
喻芷在她身旁坐下,默默地喝了口他递过来的汤,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些惊讶:“今晚是你亲自下的厨?”
“嗯。”裴越州面上看着倒是平淡,但不断加重的握勺力道,却是出卖了他。
“汤的味道怎么样?”
喻芷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如既往的好喝!”
裴越州紧绷的下颌暗自放松了些,这汤前前后后热了两次,好在味道尚可。
喻芷:“阿越,我想喝酒。”
裴越州没打算让她喝,桌上的红酒也不过是从酒窖拿来装饰用的,但想到她进门前的低情绪,犹豫了下,还是把酒杯捞过来给她。
“不要贪杯。”
他将眼中情绪隐藏的很好,不动声色,探究的看着喻芷。
跟宋初和大闹了一场?还是说后续又遇到什么事了?
在喻芷令保镖不必跟着时,裴越州这边也是知道消息的,要不是喻芷提前说好时间,他不可能安坐于此。
他只知道她的大概位置,并不清楚她这之后又见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
裴越州微微颦眉,看来是受委屈了。
他开始后悔让喻芷单独行动了。
对于裴越州的心路历程,喻芷浑然不知,趁着裴越州敛眸深思,没有注意她这边,喻芷又悄悄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斟酌着开口,还在盘算着怎么套话:“你……是不是不开心?”
喻芷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嗯,很不开心。我能不能再喝一杯?”
裴越州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绝,自己的袖子便被喻芷拉住了,被她很轻的扯了扯,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让人不忍心拒绝。
莫名的,裴越州有些口干舌燥。
终究还是败下了阵来。
“自己倒。”
罢了,不过就是喝两杯酒而已。
有他看着,应该没事。
喻芷在倒不知第几杯酒的时候,短暂快乐了一下。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裴越州在问这话时看上去好像风平浪静的,实际上只是隐藏的很好罢了,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的手背,青筋隐隐暴起。
喻芷摇了摇头,大抵是酒意上头,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微醺的状态,她缓缓站了起来,还踉跄了一下,好在扶住了椅子。
裴越州看的眉头微皱,下意识起身护着她。
不是才第二杯?她酒量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可当他视线扫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快见底了的酒瓶后,整个人都气笑了。
光线不好,再加上他一直在想事情,以至于都没发现这她的小动作。
裴越州用力的捏了捏她嫩滑的脸颊,声音很沉:“说好的不贪杯呢?小骗子。”
喻芷眼中的水汽脆弱的一下子就溢了出来,她哭着抱住裴越州劲瘦的腰身:“阿越……”
裴越州懵了下,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龟裂。他弄疼她了?
那只手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抱歉,我下手没轻重。”
喻芷压根没听见他的话,在酒精的作用下,只沉溺在自己的悲伤当中。
一向阴晴不定的裴越州,此刻倒是格外的有耐心,任由喻芷打湿自己前襟,手轻轻地在她背上安抚着。
他托起她的小脸,低头凑近,声音里带着些许诱导:“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嗯?”
喻芷一句话不肯说,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去外面吹风,想要你背我。”
她绝口不提,裴越州也耗得起。
几乎没有思考的便直接背过身蹲下。
喻芷很轻,在裴越州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负担,他抬腿离开大厅,来到了老宅环境最好的花林里。
有清幽的香味藏在空气里,有时经过一阵风,带落了几片花瓣。
较暗的光线中,他隐约听见喻芷嘟囔了一句:“要是早些回来就好了……”
裴越州没听清:“什么?”
喻芷摇了摇头,连带着眼泪也跟着出来,她想咽回呜咽声,但却更明显了。
裴越州不敢再问了。
眼中渐渐浮现了些许危险的讯号。
欺负她的,都该死。
一直直到裴越州到了花林深处,喻芷的哭声才渐渐止住。
“阿越,对不起。”
她的声音并不算大。
在漆黑的夜色中,混在了风里,跟着一起消散在了四周。
但这一次,裴越州听清楚了,他停下了脚步。
好听的嗓音里满是疑惑:“为什么道歉?”
也不知喻芷是醉糊涂了还是哭得糊涂了,自说自话的道:“你这些年过得一点也不好,他们都欺负你……他们欺负你……我什么也做不了。呜呜呜,我对你也不好……”
微凉的眼泪滴落在了他的锁骨上,让他呼吸都是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但真正让他失神的,却是喻芷的话。
那颗原本伤痕累累的心,好似抓住了一线生机,有了痊愈的可能。
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时间有些微哑:“那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我一点也不喜欢那里,我好想你,想哥哥,想回家。”
裴越州眸光渐深,其实他早就有了猜想,如今听她说了出来,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只觉得胸口更闷了。
“那你,还会离开吗?”
没人知道,在问出这句话时,裴越州的心脏跳动的有多快,向来掌控一切的他,很少有过这种令人心慌的失控感了。
“唔……不会了。”
那口闷在胸口的浊气,终于被他轻呼了出来。
裴越州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竟也有了薄薄一层的冷汗。
不知为何,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看看喻芷,想要……抱她。
于是,他将喻芷放在了长椅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半跪着抱住了她。
力度之大,仿佛要将二人融为一体,直到喻芷哼唧着说不舒服,他才察觉到是自己过激了,连忙松了些。
裴越州顺着喻芷拉他的力道,坐在了她的旁边,结果受到的却是她板着脸的数落:“你说说你,当时我闹着不乐意和你结婚的时候,你就不会使点手段?整个什么强制爱什么的,真是白瞎了你的霸总身份!”
裴越州确认了,确实是喝高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偏偏说的话还让他忍不住的发笑。
裴越州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晚风将他额前碎发吹的有些凌乱,又是别样的撩人。
“你觉得我要是没有用什么手段,你现在会好好坐着当裴太太吗?”
但很明显,试图和一个喝高了的人好好沟通是绝对不现实的。
裴越州还等着看她会有什么表情,结果人家直接枕着他的肩膀,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