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喻芷跟着保镖回家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大厅内,满桌珍馐,高脚架上点着蜡烛,在昏暗的环境中发着光,还有刚从酒窖里拿出来的美酒,也被摆在了桌上。

裴越州端坐着,垂着眼帘,烛光勾勒着他惹眼的五官,莫名让人有些移不开眼来。

也不知他等了多久。

喻芷看着这温情的一幕,胸口却像是压着巨石,酸疼酸疼的。

那段时间,他一定很煎熬吧。

却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她抬腿走了进去。

“阿越,我回来了。”

其实裴越州早就注意到她了,只不过一直在等着喻芷先说话。

“嗯,过来吃饭。”

裴越州从她脸上察觉到了些许端倪,便将林致教给他的那套话术抛之脑后,很自然的为她盛汤。

喻芷在她身旁坐下,默默地喝了口他递过来的汤,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些惊讶:“今晚是你亲自下的厨?”

“嗯。”裴越州面上看着倒是平淡,但不断加重的握勺力道,却是出卖了他。

“汤的味道怎么样?”

喻芷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如既往的好喝!”

裴越州紧绷的下颌暗自放松了些,这汤前前后后热了两次,好在味道尚可。

喻芷:“阿越,我想喝酒。”

裴越州没打算让她喝,桌上的红酒也不过是从酒窖拿来装饰用的,但想到她进门前的低情绪,犹豫了下,还是把酒杯捞过来给她。

“不要贪杯。”

他将眼中情绪隐藏的很好,不动声色,探究的看着喻芷。

跟宋初和大闹了一场?还是说后续又遇到什么事了?

在喻芷令保镖不必跟着时,裴越州这边也是知道消息的,要不是喻芷提前说好时间,他不可能安坐于此。

他只知道她的大概位置,并不清楚她这之后又见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

裴越州微微颦眉,看来是受委屈了。

他开始后悔让喻芷单独行动了。

对于裴越州的心路历程,喻芷浑然不知,趁着裴越州敛眸深思,没有注意她这边,喻芷又悄悄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斟酌着开口,还在盘算着怎么套话:“你……是不是不开心?”

喻芷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嗯,很不开心。我能不能再喝一杯?”

裴越州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绝,自己的袖子便被喻芷拉住了,被她很轻的扯了扯,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让人不忍心拒绝。

莫名的,裴越州有些口干舌燥。

终究还是败下了阵来。

“自己倒。”

罢了,不过就是喝两杯酒而已。

有他看着,应该没事。

喻芷在倒不知第几杯酒的时候,短暂快乐了一下。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裴越州在问这话时看上去好像风平浪静的,实际上只是隐藏的很好罢了,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的手背,青筋隐隐暴起。

喻芷摇了摇头,大抵是酒意上头,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微醺的状态,她缓缓站了起来,还踉跄了一下,好在扶住了椅子。

裴越州看的眉头微皱,下意识起身护着她。

不是才第二杯?她酒量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可当他视线扫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快见底了的酒瓶后,整个人都气笑了。

光线不好,再加上他一直在想事情,以至于都没发现这她的小动作。

裴越州用力的捏了捏她嫩滑的脸颊,声音很沉:“说好的不贪杯呢?小骗子。”

喻芷眼中的水汽脆弱的一下子就溢了出来,她哭着抱住裴越州劲瘦的腰身:“阿越……”

裴越州懵了下,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龟裂。他弄疼她了?

那只手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抱歉,我下手没轻重。”

喻芷压根没听见他的话,在酒精的作用下,只沉溺在自己的悲伤当中。

一向阴晴不定的裴越州,此刻倒是格外的有耐心,任由喻芷打湿自己前襟,手轻轻地在她背上安抚着。

他托起她的小脸,低头凑近,声音里带着些许诱导:“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嗯?”

喻芷一句话不肯说,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去外面吹风,想要你背我。”

她绝口不提,裴越州也耗得起。

几乎没有思考的便直接背过身蹲下。

喻芷很轻,在裴越州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负担,他抬腿离开大厅,来到了老宅环境最好的花林里。

有清幽的香味藏在空气里,有时经过一阵风,带落了几片花瓣。

较暗的光线中,他隐约听见喻芷嘟囔了一句:“要是早些回来就好了……”

裴越州没听清:“什么?”

喻芷摇了摇头,连带着眼泪也跟着出来,她想咽回呜咽声,但却更明显了。

裴越州不敢再问了。

眼中渐渐浮现了些许危险的讯号。

欺负她的,都该死。

一直直到裴越州到了花林深处,喻芷的哭声才渐渐止住。

“阿越,对不起。”

她的声音并不算大。

在漆黑的夜色中,混在了风里,跟着一起消散在了四周。

但这一次,裴越州听清楚了,他停下了脚步。

好听的嗓音里满是疑惑:“为什么道歉?”

也不知喻芷是醉糊涂了还是哭得糊涂了,自说自话的道:“你这些年过得一点也不好,他们都欺负你……他们欺负你……我什么也做不了。呜呜呜,我对你也不好……”

微凉的眼泪滴落在了他的锁骨上,让他呼吸都是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但真正让他失神的,却是喻芷的话。

那颗原本伤痕累累的心,好似抓住了一线生机,有了痊愈的可能。

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时间有些微哑:“那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我一点也不喜欢那里,我好想你,想哥哥,想回家。”

裴越州眸光渐深,其实他早就有了猜想,如今听她说了出来,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只觉得胸口更闷了。

“那你,还会离开吗?”

没人知道,在问出这句话时,裴越州的心脏跳动的有多快,向来掌控一切的他,很少有过这种令人心慌的失控感了。

“唔……不会了。”

那口闷在胸口的浊气,终于被他轻呼了出来。

裴越州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竟也有了薄薄一层的冷汗。

不知为何,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看看喻芷,想要……抱她。

于是,他将喻芷放在了长椅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半跪着抱住了她。

力度之大,仿佛要将二人融为一体,直到喻芷哼唧着说不舒服,他才察觉到是自己过激了,连忙松了些。

裴越州顺着喻芷拉他的力道,坐在了她的旁边,结果受到的却是她板着脸的数落:“你说说你,当时我闹着不乐意和你结婚的时候,你就不会使点手段?整个什么强制爱什么的,真是白瞎了你的霸总身份!”

裴越州确认了,确实是喝高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偏偏说的话还让他忍不住的发笑。

裴越州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晚风将他额前碎发吹的有些凌乱,又是别样的撩人。

“你觉得我要是没有用什么手段,你现在会好好坐着当裴太太吗?”

但很明显,试图和一个喝高了的人好好沟通是绝对不现实的。

裴越州还等着看她会有什么表情,结果人家直接枕着他的肩膀,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