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认准了方向,李倡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几乎是扑到办公桌前,用颤抖的手启动电脑,争分夺秒地开始操作开除林薇的学籍流程。
此刻,他哪还顾得上什么林家滔天的权势?
自身都已深陷囹圄,泥菩萨过江,哪还管得了你林家是龙是虎?
再强悍的地头蛇,能硬得过背后那只翻云覆雨、顷刻间就能决定他生死荣辱的“通天之手”吗?
老子都要去坐牢了,还怕你林家?!
天刚蒙蒙亮,第一缕微光尚未照进教室,江城大学官方平台以及校内公告栏上,一份关于开除数学系学生林薇学籍的处分公告已被赫然置顶。
公告甫一发布,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本就喧嚣的网络舆论瞬间被彻底引爆,热度以爆炸般的速度疯狂攀升。
“真的假的?!我没看错吧?”
“开除了?!这就开除了?”
“林薇被江城大学正式开除了?!”
“凭什么啊?总得有个理由吧?”
“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那个‘猥琐男’施压了!”
“卧槽!那男的到底什么来头?能量这么大?”
“严查!必须严查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薇薇不怕!我们永远支持你!”
更有网民极尽嘲讽之能事,制作了一张广为传播的图片:
一把雨伞,伞面是鲜艳的正红色,而撑开的伞内里却是无尽的漆黑。
配文暗指叶凡表面光鲜,内里是黑恶势力。
这张图获得了极高的点赞和转载,成为宣泄情绪的符号。
……
就在公告发布的后一秒,李倡攥在手里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他此刻既惧怕又期盼的号码——正是刚才负责审查他的工作人员。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内容却让李倡的心脏狂跳起来:
“如果你对这次调查还有什么个人情况需要补充说明,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你可以单独来找我面谈。”
这话里的意味再明白不过——愿意给他一个私下沟通的机会,就意味着事情或许还存在一线转圜的余地!
李倡立刻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完全正确!
脑海中叶凡那张看似温和无害、实则深不可测的脸庞变得无比清晰。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年轻的教授,竟拥有如此通天的背景!
没有丝毫迟疑,李倡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办公室,他现在必须立刻找到叶凡,当面忏悔乞求,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
……
与此同时。
在老城区一家烟火气十足的早餐店里,叶凡正和陈海坐在角落用餐。
老板娘一边擦着桌子,一边不住地用警惕又好奇的眼神瞟向叶凡。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这张正处于风暴中心的脸。
“老公,他是不是那个……”她忍不住压低声音想和丈夫嘀咕。
“闭嘴!”
老板脸色一变,猛地伸手捂住了妻子的嘴,眼神里满是惶恐地看向叶凡的方向。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昨天可是被严肃地叫去做了备案登记和相关培训。
一个街边早餐店的老板需要为此专门备案,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年轻人,其重要程度已达到“国宝”级别,连日常饮食都需要经过严格的安全管控,生怕有不法分子伺机投毒!
老板压低声音,厉声提醒妻子:
“你忘了我们昨天签的那份保密协议了?!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老板娘顿时噤若寒蝉,脸色发白地点点头。
角落的小桌旁,叶凡面前是一碗豆浆两根油条,陈海则是一碗豆腐脑加一张筋饼。
他们的餐食和周围任何一位普通食客别无二致,真正做到了融入市井,不搞特殊。
陈海瞥了一眼手机屏幕,身体微微前倾,习惯性地低声道:
“主任……”
叶凡慢悠悠地喝着豆浆,头也没抬:
“人多的时候,叫小叶就行。”
“这……”陈海面露难色。
“怎么?”叶凡抬眼看他,语气平淡,“是嫌我身上的麻烦还不够多?”
陈海立刻噤声,硬着头皮,极其别扭地挤出两个字:
“小……叶。”
“嗯,说。”
“李倡那边动作很快,已经把林薇开除了。现在网上的声浪更大了,几乎是一边倒地谴责我们滥用权势。”
一切似乎都在叶凡的预料之中,他听到这消息,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随口问:
“几点钟的事?”
“就在刚刚,公告发布时间是7点02分。”
叶凡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语气依旧平淡:
“那他快到了。”
“谁?”陈海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倡。”
叶凡的话音刚落,早餐店的门帘就被人猛地撞开!
只见李倡气喘吁吁、头发凌乱地冲了进来,目光惊慌地四处扫视,瞬间锁定叶凡的位置。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双腿一软,眼看就要当场跪下去——
就在他膝盖即将触地的刹那,一旁的陈海眼疾脚快,猛地将身旁一把空塑料凳踢滑过去,正好垫在李倡身下。
“砰!”李倡沉重的身躯砸在凳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陈海压低声音,厉声斥责: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庭广众!你不要命了是吗?!”
李倡被这一声低喝惊得魂飞魄散,彻底清醒过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身份背景深不可测的人物行此大礼——这无异于将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叶凡直接推向更汹涌的舆论漩涡,其引发的连锁反应,他根本承担不起……
想到此处,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一阵后怕袭来。
他瘫软在那张救命的塑料凳上,看向叶凡的眼神里混杂着最卑微的哀求和最深切的恐惧。
店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能听到叶凡不紧不慢用餐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将口中的食物慢慢咽下,又端起碗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温热的豆浆,叶凡才终于抬起眼帘。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落在面如死灰、几乎崩溃的李倡身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轻易地穿透了早餐店固有的嘈杂,带着一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淡然:
“李校长,我早先似乎跟你提过,我从小在道观长大,算命看相这档子事儿,多少也算耳濡目染,会那么一点。”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现在看来,我说的,还算准吧?”
这轻飘飘的第一句话,却像一座山压在了李倡心上。
直到此刻,他才豁然开朗,为什么那天走投无路时,叶凡会看似不经意地提起自己在道观长大的往事,甚至给出那个看似荒诞的“建议”。
那根本不是在闲聊,而是在为今天这一刻埋下伏笔,是在给他一个机会,一个需要他自己去领悟和把握的、极其隐晦的生机。
机会确实给过他了,能不能接住,能不能领悟,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李倡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恭敬表情:
“叶教授,您……您果然是料事如神,慧眼如炬。”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可能触及真相的词汇。
叶凡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这个回答,让他还算满意。
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但绝不能挑明。
你不能说这事是我在背后推动的,你敢点破,今天就彻底完了;
但你若只说我能“料事”,是“慧眼”,那这事儿,就还有得谈,有余地。
“那么,”叶凡放下手中的豆浆碗,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能穿透灵魂,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你现在跑来,是来求我……还是来找我解惑的?”
这是叶凡给他的第二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