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鸢,打了好,打了才干净,你该高兴才是!”
“家里那俩小磨人精天天缠得你脚不沾地,好不容易熬到三岁能喘口气了,肚子里这个拖油瓶坚决不能留。”
“铮屿哥也真是的,在部队当他的大军官,威风八面,管过你们娘仨死活?每次回来,除了在炕上把你往死里折腾,给过你啥?暖过你心窝子没?他拿你当什么?下崽的母猪吗?!”
郁时鸢听着耳边的絮叨声,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入目的,是斑驳掉漆的天花板和一盏晃得人眼晕的白炽灯。
简陋的手术室,墙壁霉斑点点,生锈的器械在托盘里泛着冷光,硬邦邦的手术床硌得她骨头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旁边,夏美娇涂得鲜红的嘴一开一合,那副“我为了你好”的嘴脸更是假到让人犯呕。
“你说什么?”郁时鸢开口,嗓音沙哑,“我……又怀上了?”
她不是早就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在寒冬腊月里冻死了吗?
“可不是嘛!”夏美娇一脸的心疼,“唉,你这身子骨,再生一胎,命都得交代进去。”
“所以啊鸢鸢,拉着脸干啥,笑一笑,这是好事!”
好事?郁时鸢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1984年秋,镇卫生院。
回到了这个吞噬她骨肉、葬送她一生的噩梦开始之地。
记忆的闸门大开,将她卷入更深的地狱。
夏美娇此刻写满关切的脸,和前世如出一辙。
她信了。
她以为,那是姐妹情深!
她拖着被生活磋磨得疲惫不堪的身体,带着对未来的茫然和对陆铮屿的怨恨,无知地躺上了这口催命铡刀。
结果?
那根本不是手术。
是酷刑!
是谋杀!
冰冷生锈的器械在她体内疯狂地撕扯、搅动,带走的,岂止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她的子宫,被生生捣碎了!
大出血,感染……她在鬼门关前被阎王踹了回来,捡回半条命,却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身体彻底被掏空成一具破败的躯壳。
她那畜生不如的弟弟郁宝军,趁她术后奄奄一息,为了区区几十块买酒钱,竟像卖猪崽一样,把她心尖上的龙凤胎小岱和阿壤,推进了人贩子的魔爪!
陆铮屿……那个她曾怨过也悄悄盼过的男人,得知她流掉了他的种,还弄丢了他的娃,最后一丝情分彻底斩断,一纸休书,冰冷地结束了所有。
养父母胡翠花和郁老蔫榨干了她最后一点血肉,像丢弃一块用烂的抹布,将她扔出了家门!
寒冬腊月,北风如刀。
她拖着残破的病体,流落街头,像一条被碾断了脊梁的野狗。
饥寒交迫,病痛噬骨,最终冻毙在肮脏的桥洞下,无人问津。
临死前,意识涣散,耳边唯剩阿壤和小岱被拖走时,那撕心裂肺穿透灵魂的哭嚎:“妈妈,别不要我们!!!”
她恨!
恨夏美娇的蛇蝎心肠,惺惺作态;
恨胡翠花母子的贪婪狠毒,豺狼不如;
恨陆铮屿的冷漠绝情,抽刀断水;
更恨透了自己前世那该死的愚蠢和软弱!
是她的轻信,亲手葬送了自己的骨肉,葬送了自己,葬送了所有!
就在这时。
腹中那微弱的悸动,像一颗顽强跳动的心脏,狠狠敲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那是她的孩子!
是苍天垂怜,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是这未出世的小生命,在用尽一切力气向她呐喊求救。
夏美娇还在喋喋不休,脸上堆着虚伪的心疼:“鸢鸢,别怕啊,我小姨就在这儿当护士长,都安排妥了。小手一伸,小东西一刮,快得很,一点都不遭罪……”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郁时鸢苍白的唇间溢出。
她猛地抬眼,刚刚还盛满痛苦和迷茫的眸子,此刻如同利刃直直刺向夏美娇。
“可能要让你和你小姨失望了。”
她一字一顿,语气决绝,“这孩子,我、偏、要、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某种封印被打破。
郁时鸢心口那枚琥珀色胎记骤然发烫,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琥珀空间绑定成功!
她眼前不再是医院的白墙,而是一片广袤、肥沃的黑色土地,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土地旁边,是一台造型古朴、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缝纫机,机针微微颤动,仿佛蕴含着无穷活力。
不远处,一眼清澈见底的泉水汩汩涌出,水汽氤氲,散发着令人精神一振的生机。
郁时鸢不可置信。
灵泉空间?
老天有眼。
给她重来的机会,还给了她剁碎仇敌的刀!
“鸢鸢?鸢鸢!你说什么胡话呢?赶紧躺好,医生马上进来了,今天你是第一个,我好不容易给你弄的号。”夏美娇伸手抓郁时鸢的手臂,想把人按回去躺着。
郁时鸢粗暴地打在她手背上。
激活空间的同时,她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足以面对一切,保护她和她的孩子,抵挡未来可能存在的风风雨雨。
她冷着脸下了手术台,拿起那张孕检报告单,眼睛看向一旁的夏美娇。
夏美娇心头一跳,怎么会这样?
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把这蠢女人哄上手术台。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这懦弱的病秧子,怎么会突然像变了个人?
难道……她知道了那个秘密?
郁时鸢不等夏美娇开口,一个手刀砍下去。
夏美娇身子一软双眼一闭应声倒地。
郁时鸢动作麻利地将她弄上手术台,嘴角嗜血,“既然是你好不容易弄的号,那就别浪费了。我做不了的,你做也是一样的。”
话音未落,手术室沉重的门被推开。
几个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医生护士鱼贯而入。
为首的主刀医生看到郁时鸢,眉头立刻拧紧,“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这是手术室,家属立刻出去!”
郁时鸢脸上的冷冽切换成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无措,“对不起医生,我朋友突然晕倒了,我太着急了就把她扶进来了……我这就走!”
“我朋友就拜托你们了。请一定多关照!”
说完,迅速闪身出门,反手带上。
幽冷的医院走廊里,惨白的灯光映照着墙壁。
郁时鸢背靠着冰凉刺骨的墙壁,没有离开。
她需要确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三分钟。
五分钟……
手术室的门像一堵沉默的墙,纹丝不动。
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异常的响动。
成了。
郁时鸢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
夏美娇。
我上辈子吃的苦……
现在,轮到你了。
好好感受吧。
……
离开医院,郁时鸢疯魔了一般冲回家。
郁家院内,死寂得可怕。
没有孩子玩闹的嬉笑,没有鸡鸭的聒噪,甚至连风声都凝滞了。
冰冷刺骨的恐惧,攥紧了郁时鸢的心脏!
前世,小岱和阿壤就是在这个下午,被郁宝军那个畜生拖走的!
“小岱!阿壤!”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在空荡荡的院落里凄惶地回荡,“妈妈回来了!你们在哪儿?答应妈妈一声!求你们了!”
没有回应。
郁时鸢浑身冰凉,她双腿发软,几乎要栽倒在地。
难道……难道她还是回来晚了?!
那剜心刺骨的痛楚,又要重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