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刻之前。

秦红绫掀帘而出。

帐外,两名亲兵正低着头,双手捧着军报。

见秦红绫出来,其中一人刚要抬头,就被她冷声喝止:

“低头!谁准你们看的?”

亲兵吓得一哆嗦,连忙将视线死死钉在地上:“将军恕罪!”

秦红绫一把抓过军报,扫了眼火漆印,眉头微蹙。

“去备热水。”她顿了顿,又补了句,“等会儿送进来时,都低着头,不准乱瞟。”

“诺!”

两名亲兵躬身退下,直到走出十余步,才敢交换眼神。

“将军这是……?”

年轻些的亲兵忍不住小声嘀咕。

年长的赶紧拽了她一把:“嘘!别多嘴。”

两人走远了些,年轻亲兵还是没忍住:“可将军从前不是最厌恶男色吗?上次礼部侍郎送来的公子,直接被她扔出营帐……”

“你懂什么?”年长的亲兵压低声音,“里头那位能一样?我方才偷瞄到一眼。你不知道,那模样,啧啧啧,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君似的!”

“可他毕竟是敌国皇子……”

“将军自有分寸。”

两人说着,已走到热水房。年长的亲兵忽然叹了口气:“其实……将军这些年也不容易。”

年轻亲兵不明所以:“啊?”

“你刚调来不久,不知道。”年长的亲兵边指挥伙夫抬水,边低声道,“将军二十岁那年,北境狼族偷袭,她为救一营姐妹,独自断后,落下一身伤。自那以后,她就再不许任何男子近身。”

年轻亲兵瞪大眼睛:“那现在……”

“所以我才说,里头那位不一般啊。”

……

秦红绫大步踏入,身后跟着两名抬着浴桶的亲兵。

两名亲兵抬着浴桶进来时,果然全程低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秦红绫站在屏风旁,指尖不耐烦地敲着臂铠:“放下就滚。”

“诺!”

亲兵们如蒙大赦,逃也似地退出去。直到帐帘落下,才齐齐长舒一口气。

年轻亲兵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将军刚才那眼神……”

“少说话,多做事。”年长的亲兵拽着她快步离开,“今夜轮值的人都得换一批。将军的脾气你晓得,若传出半句闲话……”

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年轻亲兵立刻噤声。

主帐内。

热水蒸腾,氤氲雾气。

火光跃动,将秦红绫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拉得修长。

她反手解开玄甲系带,金属碰撞声清脆如铃。

甲胄落地,露出被汗水浸透的素白中衣,紧贴在腰腹间,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这副身子,她自己最是满意。

常年习武的躯体不似平常女子那般绵软,每一寸肌理都蕴着爆发力,腰肢窄而韧,双腿修长有力。

秦红绫向来厌恶那些涂脂抹粉的娇弱男子,更瞧不上他们见到自己练武时惊惶躲闪的模样。

可身后榻上那个……

她余光瞥向沈清。

少年正支着下颌看她,目光清明如月下清潭,哪有半分羞怯?

“看够了?”

秦红绫不屑,指尖勾住中衣系带。

沈清挑眉:“将军若不想被看,何必当着我的面更衣?”

“伶牙俐齿。”

秦红绫嗤笑,反手解开束胸的绸带。

沈清下意识睁大眼,他倒要瞧瞧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此刻,女子身躯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蜜色肌肤上零星散布着几道浅疤。

最显眼的是后背下方一道三寸长的旧伤,昭示着当年北境狼族弯刀的狠辣。

秦红绫捕捉到他的目光,非但不遮,反而挺直脊背,让伤疤完全暴露在暖光里。

他,莫非是吓着了?

“这道疤是狼族第一勇士留下的,只可惜…她到死都没能再砍第二刀。”

沈清忽然伸手,指尖虚悬在伤疤上方:“很疼吧?”

秦红绫一怔。

十年戎马生涯,多少人赞她勇武,叹她战绩,却从未有人问过……

疼不疼。

“废话。”她拍开他的手,转身走向浴桶,“刀砍进骨头里,能不疼?”

水声哗啦,秦红绫跨入浴桶,热水漫过胸口,她听见沈清轻声道:

“我母亲背上也有这样的疤。”

秦红绫掬水的动作一顿。

“大周女帝?”她冷笑,“娇生惯养的深宫妇人,能受什么伤?”

沈清不答,只是望着蒸腾的水雾,眼神有些空茫。

帐内忽然安静下来,只剩炭火偶尔的噼啪声。

秦红绫掬起一捧水浇在肩头,水珠顺着锁骨滚落。

她盯着水面倒影里模糊的轮廓,忽然烦躁起来。

这不对劲。

这亡国皇子本该哭求告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像两个寻常人般聊什么伤疤往事。

“过来。”她突然命令道。

沈清抬眼:“将军又要验货?”

秦红绫拍得水花四溅:“少废话!本将军背后够不着皂角!”

沈清绕到浴桶后方,秦红绫已经将长发拢到胸前。

“愣着作甚?”她反手抛来皂角。

沈清接过。

“你……”

“抱歉。”沈清面不改色地抹开皂角,掌心贴上她后背,“将军的皮肤比想象中柔软。”

秦红绫耳根发烫。

见鬼了!

她堂堂涅槃境强者,刀剑加身都不曾退缩,此刻竟因一个毫无威胁的男子而愣神?

皂角泡沫在掌心化开,沈清的手法意外地娴熟。

“……”

“肩膀很僵,将军平日练枪太拼命了。”

“你倒是懂。”

“将军莫非忘了,我是亡国皇子,您是敌国战将。”

“您就不怕……我趁机刺杀?”

秦红绫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将人拽到眼前。

水花溅湿了沈清的衣襟。

“就凭你这点修为?若是不怕死,你大可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