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爷爷的纸人
我叫陈默,打小就跟爷爷陈三老爷住在老槐村最深处的那座四合院里。老槐村这地方邪性,尤其是到了夜里,风吹过老槐树的枝桠,总像有人在哭。而爷爷,是村里出了名的扎纸匠。
别的扎纸匠扎的纸人纸马,要么憨态可掬,要么凶神恶煞,可我爷爷扎的纸人……总透着股说不出的“活气”。
就说昨天,爷爷又扎了个新纸人。那纸人是个姑娘模样,穿着水红色的纸糊嫁衣,眉眼画得极细,嘴唇点了一点朱砂,栩栩如生。可我总觉得,晚上起夜时,好像看见那纸人眼珠动了一下。
“小默,过来。”爷爷把我叫到作坊里,昏暗的光线下,他布满皱纹的脸像老树皮,“这纸人,是给东街王寡妇家扎的。她男人死得早,最近老梦见亡夫,说是想‘见’一面。”
我心里发毛,小声问:“爷爷,咱扎的纸人……真能‘办事’?”
爷爷瞪了我一眼,手里的竹篾“啪”地打在案几上:“胡说什么!扎纸匠靠的是手艺,是心意,不是旁门左道。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行饭,不是谁都能吃的。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当天傍晚,王寡妇就带着香烛纸钱来了。她哭得眼睛红肿,跪在爷爷面前,一个劲地磕头:“陈师傅,求您了,让我再见见他……就一面……”
爷爷没多话,点了点头,让我把那纸人姑娘搬到院子中央。他取了一张黄符,用朱砂笔快速画了几道,然后贴在纸人额头。接着,他又点燃三炷香,插在纸人面前的香炉里。
“王秀莲,闭上眼,心里想着你男人的样子。”爷爷的声音在暮色里显得格外肃穆。
王寡妇依言照做,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香炉里的香烟袅袅上升,盘旋在纸人头顶,那纸人在昏暗的光线下,竟好像真的微微动了一下!
突然,王寡妇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睁开眼,指着纸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我也吓了一跳,仔细看去——那纸人原本水红的嫁衣,不知何时竟染上了一片刺目的暗红,像是……血迹。
爷爷脸色一变,急忙掐了个诀,对着纸人喝道:“何方野鬼,敢在此作祟!”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骤然刮起,吹得院子里的树叶哗哗作响,香炉里的香灰被吹得四处飞扬。那纸人猛地抬起头,原本空洞的眼眶里,竟然渗出了两行血泪!
“啊——!”王寡妇吓得瘫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嘴里喊着:“有鬼!有鬼啊!”
我也吓得魂飞魄散,躲到爷爷身后。爷爷却异常镇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墨斗,拉出墨线,“唰”地一下缠在纸人身上。墨线刚一碰到纸人,纸人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上的暗红迅速褪去,重新变回了水红色。
风停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那纸人额头上的黄符,已经变成了焦黑色。
爷爷看着纸人,眉头紧锁:“不对劲……这纸人,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我心有余悸:“爷爷,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爷爷没回答,只是默默地将纸人重新搬回作坊,锁上门,叮嘱我:“今晚别靠近作坊,也别出去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