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自然得仿佛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看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我爱了七年的脸，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陌生和寒冷。
她是怎么做到，一边抚摸着自己和别的男人的孩子，一边对我若无其事地说着「我爱你」的？
出发前一天，我接到了沈瑜闺蜜周倩的电话。
电话里，周倩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周，你……还好吧？一个人在家习惯吗？」
我心中冷笑。
周倩是沈瑜最好的朋友，也是那无数场欢送派对的组织者之一。
她不可能不知道真相。
「还好，就是有点想她。」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倩叹了口气。
「林周，有些事……沈瑜也是有苦衷的。她压力太大了，你多理解她。」
好一个「有苦衷」。
好一个「多理解」。
原来在他们眼里，给我戴绿帽子，怀上别人的孩子，都是可以被「理解」的苦衷。
「我知道。」我平静地回答，「我会等她回来的。」
周倩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林周，你真是个好男人。」
挂掉电话，我将手机扔到一旁。
好男人？
不，我不是。
好男人都该被踩在脚下，成为别人幸福的垫脚石。
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当好男人了。
我打开行李箱，将那份不育诊断证明、沈瑜的孕检单、羊水穿刺报告，以及我打印出来的、修改过预约信息的邮件，整整齐齐地放进内侧口袋。
然后，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敬我死去的爱情，敬我喂了狗的七年青春。
也敬，即将到来的，一场盛大而残忍的落幕。
5.
飞机起飞前三十分钟，我登上了BA038航班。
我没有急着去找自己的座位，而是站在过道旁，看着乘客们陆续登机。
很快，我看到了沈瑜。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化着精致的淡妆，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正和身后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说着什么。
那个男人我认识，Alistair Croft。
原来，他根本没在牛津等她，他专程飞回国，接她一起过去。
真是情深义重。
沈瑜找到她的座位42J，靠过道。
她安顿好行李，便拿出手机，拨通了视频电话。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英国老男人。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Alistair Croft。
沈瑜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无比灿烂甜美的笑容，声音娇嗲得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亲爱的，我登机了，马上就能见到你了！」
手机那头的Alistair笑得一脸褶子：「我的宝贝，我已经在家里为你准备好了欢迎晚宴。」
「讨厌，谁是你的宝贝。」沈瑜娇嗔着，不经意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宝宝也很想你呢。」
Alistair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哦，我的小天使，告诉妈妈，要乖乖的，爸爸在牛津等你们。」
多么温馨感人的一幕。
未婚先孕的才女博士，和她深情款款的导师。
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欣赏着这场表演，直到空姐开始提醒乘客尽快就座。
我迈开脚步，一步一步，缓缓走向42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