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庭洲想他今天实在不该来。
半个小时前,他才结束了一个冗长的会议,连水都没能喝一口,就赶过来了。
一个小姑娘家里遭逢变故,父亲出院,肯定需要人搭把手。
可眼前这一幕,蒋庭洲忍不住想冷笑。
人家哪里需要他?
蒋庭洲的目光一直跟着那个替人吹伤口的身影,她的侧脸柔和,长发如瀑,低头时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对自己怎么没有这么温柔?
他下午还有个重要的常委会,他应该走的,留在这里做什么,活活气死自己吗?
一个没名没分的旁观者,要是被气死在临城,这消息传回京城,怕不是要沦为笑柄了。
蒋庭洲烦躁的把手机扔到一旁,沉声吐出两个字:“开车。”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特赦令,让驾驶座上的周霖如蒙大赦。
他只觉得车厢里那令人窒物般的气压终于开始流动,几乎是立刻,他便发动了引擎。
这再待下去,他真的怀疑自己的心脏会罢工。
从后视镜里,周霖小心翼翼地觑着后座男人的脸色,此刻阴云密布,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周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他以为蒋市长在工作上的雷厉风行杀伐决断,那份运筹帷幄的从容,仿佛天生就刻在骨血里。
可如今看来,这位在政坛上游刃有余的蒋市长,在情场上,简直迟钝得令人发指。
喜欢人家,总得说,总得追啊,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在远处看着,看着心上人跟别的男人谈笑风生,然后自己在这里生闷气,这算怎么回事?
若是蒋庭洲能听见周霖的心声,恐怕会气得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他没想追吗?
那天就在这楼下,他想说的话,全被她堵回去了,原本以为她只是刚遇到变故,心情不稳定,结果呢?转头就是干脆利落的拉黑和删除。
微信好友没了,电话也一直打不进去。
他蒋庭洲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被人甩脸甩得这么彻底,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周霖不敢再揣测上意,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都濡湿了,他只想赶紧把这位爷送回办公室,免得城门失火,殃及他这条池鱼。
平稳起步,黑色的车身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
就在车子转过街角的一刹那,舒窈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那辆车她并不认得,不是蒋庭洲那辆挂着特殊牌照的奥迪,而是一辆没见过的黑色轿车。
车窗贴着极深的膜,什么都看不到,可不知为何,只那一眼,一个名字便毫无道理地跳进了她的脑海,蒋庭洲。
那是一种毫无逻辑可言的第六感,车里肯定是蒋庭洲。
倘若是以前,她或许会因他的这份坚持而心生一丝复杂的感动,可现在不会了。
出了林钊的事情,还有唐酒说的蒋庭洲联姻对象的事情。
又是一个打着爱的旗号玩弄女性的男人。
一想到这些,舒窈更讨厌蒋庭洲了,她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眼神里的温度迅速冷却,厌恶毫无掩饰。
车内的蒋庭洲,在车身转弯的最后一秒,本能地回头望去,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深色的车窗,他看不真切,却依稀捕捉到了女孩冰冷厌恶的眼神。
蒋庭洲再次感受到了无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他只是怕她应付不来,悄悄过来看一眼,甚至没敢上前打扰她分毫,这样的小心翼翼,依旧是她的厌恶?
蒋庭洲还第一次动心,不管舒窈吸引他的是什么,但他承认这个姑娘让他注意到了,结果礼貌的靠近得到是这个结果。
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人,自己有自己的傲气,所以闭了闭眼随即把头转开,以后这里肯定也不会来了。
“窈窈,在看什么?”
一道温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将舒窈从冰冷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舒窈的神色不对,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的尾灯。
唐屿不是没见识的人,那辆辉腾看似普通,但整辆车做了全部改装,改装的费用恐怕是车价的三倍不止,所以车里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自认为了解舒窈的交际圈,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不认识的。
“没什么。”舒窈回过神,迅速收回目光,她转向唐屿,勉强勾起唇角。
唐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愿多说,便体贴地没有追问,看到大家还等在小区里柔声道:“那我们先送叔叔阿姨上去吧。”
“好。”舒窈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这边车里,轿车已经进入主干道,蒋庭洲脸色依旧不好。
周霖大气也不敢出,只能通过后视镜,看到自家领导陷在宽大的后座里,英俊的面容笼罩在流转的光影中,明暗交错,神色晦暗不明。
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沉默中发酵膨胀,蒋庭洲看似很平静,但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终于蒋庭洲动了。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那头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咦,三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蒋庭洲没有半句废话,声音冷冷的,“给我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