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翻滚力将车甩向空中，世界在陆远眼中开始天旋地转。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妻子和女儿因离心力而被甩向车窗的惊恐面容。
然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车辆砸进了路边的树林。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与死寂。
03
剧痛，是唤醒陆远的唯一知觉。
他被卡在严重变形的驾驶座里，肋骨仿佛断了好几根，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和烧焦的塑胶味，车头已经冒出了不祥的火苗。
他拼命转动脖子，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赵狂，那个恶魔，毫发无损地从他的白色轿车里走了下来。他的车只是尾部有些变形。
他非但没有一丝一毫要救援的意思，反而兴奋地掏出手机，对准了陆远这辆正在冒烟、即将燃烧的“残骸”。
“老铁们666刷起来！看看这个马路杀手，自己刹车坏了还想害我，这下好了，全家死光光咯！”
他一边拍摄，一边用一种中了彩票的语气，向手机另一端的看客们解说着这人间惨剧。
他踱步到副驾旁，车窗已经破碎。
他看到了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苏宁，脸上那道被玻璃划出的伤口深可见骨。
赵狂的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然后，他做了一个彻底点燃陆远灵魂的动作。
他伸出手，狠狠地扇了苏宁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像一道天雷在陆远脑中炸响。
“臭婊子，刚才不是喊得挺欢吗？再喊啊！”
他又抬起脚，一脚踹在苏宁的脸上。
火焰开始舔舐车身，高温炙烤着陆远的皮肤。
他疯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咆哮，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野兽濒死的嘶吼。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
一辆路过的好心货车司机停下了车，提着灭火器冲了过来。
“快！救人！”
司机和跟车的伙计合力撬开车门，先是将后座满脸是血、同样昏迷的安安抱了出来，然后又艰难地将苏宁从副驾上解救出来。
赵狂见状，骂骂咧咧地收起手机，准备溜之大吉。
苏宁被扶上了货车。
在车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刻，她悠悠转醒。
她没有看救她的人，也没有看那个恶魔，而是透过车窗，目光穿过浓烟与烈火，死死地锁定了那个被困在驾驶座里、状若疯魔的丈夫。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哀求，只剩下一种混杂着爱、信任、绝望和滔天恨意的决绝。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嘴，口型清晰无比地说出了三个字。
“老公……打他。”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陆远内心深处那道名为“文明”的枷锁。
古老的、被压抑了千百年的原始兽性，轰然觉醒。
他看着载着妻女的货车远去，听着身后赵狂还在和人争辩“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从脊椎深处涌起。
他挣脱了。
在救援人员惊骇的目光中，陆远从那辆已经开始燃烧的驾驶室里，爬了出来。
他的身后是地狱，他的眼前，也是地狱。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转过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还在叫嚣的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