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行驶着，车身颠簸得厉害，后座上那盆“战利品”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江毅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了身旁专心开车的周凯身上。
周凯，是江毅来黑石镇之前，通过恩师赵铭恩的关系特意从市里“借”来的司机。
说是司机，其实更像保镖。
这小子比江毅还小两岁，但已经是当了八年兵的老侦察兵，野战部队出来的，听说在全军比武中都拿过名次格斗、驾驶、侦察样样精通。
最关键的是，他根正苗红政治过硬，而且是个闷葫芦，嘴巴比保险柜还严。
江毅知道，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黑石镇这个龙潭虎穴，身边必须有一个能百分之百信任的自己人。
而周凯，就是他为自己挑选的第一把刀。
此刻周凯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双手稳稳地把着方向盘，任凭车子怎么颠簸，他上半身都稳如泰山。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从江毅上车到现在，除了最开始问了一句他再没多说过一个字，也没问江毅要去哪里。
江毅让他等，他就等。
江毅让他走，他就走。
仿佛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
江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周凯。”他淡淡地开口。
“到！”
周凯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腰杆瞬间挺得更直了。
江"毅被他这条件反射般的反应逗乐了，摆了摆手：“放松点，现在不是在部队。”
“是。”周凯应了一声，但姿势没变。
江毅笑了笑，也不再纠正他而是换了个话题，看似随意地问道：“你不好奇我刚才在楼上干了什么？也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捧着一盆花出来？”
周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微微紧了一下。
他沉默了两秒，才用他那没什么起伏的声线说道：“我的任务是保证您的安全以及服从您的命令。其他的事，不该我问的，我不会问。”
“好一个‘不该问的不会问’。”
江毅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但他要的，不止于此。
他要的不是一个机器，而是一个能帮他思考，能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
江毅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双锐利的眼睛通过后视镜，与周凯的眼神交汇。
“那如果，我让你问呢？”
周凯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江毅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车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周凯再次沉默了。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足足有半分钟。
就在江毅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周凯却突然开口了。
“毅哥，从市里出发前，老领导交代过我。”
他没有回答江毅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老领导说，您这次下来，不是镀金是玩命。他说黑石镇这地方，水浑得很明枪暗箭，什么都可能有。”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江毅能听出里面蕴含的力量。
“老领导让我跟了您，就把这条命交给了您。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至于您刚才在楼上干了什么……”
周凯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抹军人特有的煞气。
“我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猜，肯定是有人不开眼，想给您下马威。”
“您捧着那盆花出来，还特意放在了后座上那就说明，那盆花，不是普通的花。”
“它要么是您反击的武器，要么是您胜利的勋章。”
“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了一件事……”
周凯的声音，斩钉截铁。
“第一仗，您赢了。”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重新恢复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专心开车。
江毅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灿烂。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周凯这个人，不是不懂，而是不说。他不是没有脑子，而是把所有的聪明都用在了观察和判断上。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懂得什么叫本分。
这种人，一旦认定了你，就会把后背完完全全地交给你。
“去镇上最好的饭店。”江毅闭着眼睛，淡淡地吩咐道。
“是。”
桑塔纳拐了个弯，朝着镇中心的方向驶去。
“对了。”江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把后座那盆花给我摆在饭桌最中间。”
周凯闻言，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扬了一下。
他明白了。
毅哥这是要在整个黑石镇所有人的面前，公开展示自己的“勋章”！
这是何等的霸气！何等的张狂！
周凯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跟着这样的领导，值了！
“明白！”这一次他的回答，声音洪亮，充满了干劲。
车子很快就到了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还算上档次的饭店——“黑石山庄”。
江毅和周凯刚下车，饭店老板就一路小跑地迎了出来。
这是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脖子上戴着一条小拇指粗的金链子，看到江毅，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哎哟，稀客稀客！这位领导，看着面生啊第一次来我们黑石镇吧？”
江毅还没开口，周凯就已经从后座上，将那盆罗汉松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胖老板的眼神，在看到那盆罗汉松时，瞳孔猛地一缩。
这盆花……他认识！
这他妈不是王书记办公室里最宝贝的那盆吗？怎么会……
江毅将胖老板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一声。
看来，这饭店也是王振海的人开的。
正好，省得自己再费工夫了。
他拍了拍胖老板的肩膀，笑得人畜无害。
“老板，给我们安排个包间，要大厅里最显眼的那种。”
“然后，把这盆花摆在桌子正中间，给我醒醒酒。”
胖老板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看着江毅，又看了看那盆花，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在打颤。
这年轻人……到底是谁？
他想干什么？！
江毅仿佛没看到他便秘一样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对了我叫江毅，新来的镇长。”
“今天第一天上班，没什么好招待我兄弟的。”
“就把你们店里最贵的菜，都上一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