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把最后一口冰粉吸进嘴里时,梧桐叶的影子正爬上图书馆三楼的窗台。透明的玻璃映出她泛红的脸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塑料碗边缘,直到冰凉的红糖水顺着指缝滴在白色帆布鞋上,才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
手机屏幕亮着微信聊天界面,"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已经闪烁了三分十七秒,她数着屏幕顶端移动的信号格,连心跳都跟着变成了摩斯密码。
这三分十七秒,每一秒都像在煮沸的糖浆里煎熬,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噗通、噗通,和窗外落在梧桐叶上的蝉鸣奇妙地应和着。
"溪溪,帮我拿下那本《传播学概论》。"
陈默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带着刚打完篮球的薄荷沐浴露气息,像冰镇雪碧里炸开的气泡,瞬间漫进林溪的呼吸里。她慌忙把手机塞进帆布包最深处,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金属书立。哗啦啦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也让她看清少年T恤领口沾着的草屑——那是下午系篮球赛时,他扑过去救界外球留下的痕迹,深绿浅绿的碎叶沾在洁白的布料上,倒像是她偷偷画过的水彩画。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那些草屑的边缘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让这件普通的白色T恤突然有了某种特别的意义。
"给你。"她踮脚抽出最高层的蓝色封皮课本,手指不经意擦过他接过书本的指节。
陈默的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篮球和画笔磨出来的。这个认知让林溪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投进石子的小湖,荡开圈圈涟漪。指尖相触的地方像通了微弱的电流,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尖正在发烫,连忙低头假装整理帆布包的带子,却看见自己帆布鞋上晕开的红糖渍,像朵拙劣的抽象画。
她下意识地把脚往身后缩了缩,生怕被他看见这个不雅的印记,心里却又隐隐期待他能注意到,然后用他惯常的温柔语气说些什么。
"谢啦。"陈默翻开课本时,林溪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那道浅浅的疤痕。高二那年她在画室打翻调色盘,松节油泼了一地,是他冲过来拉她时被碎玻璃划破的。
当时他举着流血的手指,还笑着说"这点小伤算什么",却在她坚持要送医务室时,红着脸别过了头,耳根比画室的朱砂颜料还要红。
此刻那道浅粉色的疤痕藏在书页阴影里,像个埋了两年的秘密。林溪的目光在那道疤痕上停留了很久,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那个混乱又心动的午后,松节油的刺鼻气味,碎玻璃的寒光,还有他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
图书馆闭馆的音乐响起时,林溪才发现自己对着同一页书发呆了四十分钟。陈默正低头用铅笔在笔记本上画速写,月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落满细碎的银粉。
画纸上是只蜷缩在窗台的三花猫,脖颈处有撮心形的白毛——那是她们宿舍楼楼下的流浪猫"煤球",上周她还在朋友圈发过给煤球喂猫条的照片,配文是"今天也是被小猫咪治愈的一天"。原来他连这种小事都记得。林溪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像冬日里喝了一杯热可可,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她偷偷地看着他画画的侧脸,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