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混着血腥的气味,简直像浸透了沥青的裹尸布,死死糊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陈默的意识从无边黑暗中挣扎着浮上来,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潮水一样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透骨的虚脱感。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有些发黄,边缘还贴着一张褪了色的篮球明星海报。
安静得可怕。
窗外是傍晚城市的喧嚣,车流声、模糊的人声,甚至远处广场舞的音乐都隐约传来。
没有丧尸不知疲倦的嘶吼,没有幸存者临死前的哀嚎,没有子弹破空的尖啸,更没有那令人作呕的、血肉被撕裂啃噬的粘稠声响。
阳光透过不算干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的浮尘缓慢地舞动着。
和平年代。
陈默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扫过书桌。屏幕上,一款末世生存类游戏正停留在结算界面。桌角,电子台历清晰显示着日期——【新元20X5年10月15日,17:32】。
末世降临的三天前。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干净,没有厚茧,没有狰狞的伤疤,指甲修剪得整齐。不是那双骨节粗大、沾满血污和泥土、最后被啃得只剩下白骨的手。
不是地狱。
是……回来了?
记忆的碎片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他的颅骨!
冰冷的雨夜,废弃的化工厂。尸潮!无边无际的尸潮!嘶吼着扑上来,黏腻腐烂的手臂,闪烁着贪婪红光的眼睛。
"陈默!顶住!我们去拿重火力!"队长张超那"沉稳可靠"的吼声。
"默哥!这边!快!"副队长刘曼柔那"焦急关切"的尖叫。
他信了。他像过去十年里每一次那样,顶在了最前面,用身体,用那把已经卷刃的砍刀,为队友争取那所谓的"拿装备"的时间。
刀断了。
力竭了。
身体被撕扯开,剧痛淹没一切。
视野模糊、变红、最终彻底黑暗前,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张超、刘曼柔,还有那几个他一次次从尸口救下的"兄弟",他们根本就没有去拿什么重火力。他们只是站在二楼相对安全的平台上,冷漠地,甚至带着一丝轻松,看着他被淹没。
工厂二层的铁门被他们从里面重重关上,落锁。彻底断绝了他任何生还的可能。
然后……然后……
他"听"到了。或许是灵魂出窍,或许是怨念不散,他"看"到那几个人就在离他被分食不远的地方,甚至能透过缝隙看到他残破的尸体。
有人拿出了一瓶藏在背包最深处、据说是一个富豪区搜刮到的,一直舍不得喝的香槟。
"啵"一声,瓶塞开启的轻响,在尸潮的嘶吼和咀嚼声中,诡异得刺耳。
"总算解决了。"是张超的声音,带着卸下重担的舒爽,"这傻逼,真以为一次次救我们,我们就会感激他?分走的物资够养三个强化者了。"
"超哥,小点声,怪瘆人的……"一个队员似乎有点不安。
"怕什么?丧尸又不会爬上来。死了正好,少个分东西的。"刘曼柔的声音又甜又腻,却淬着最毒的汁液,"来,庆祝一下,祝我们下次搜刮顺利,早日到达'新纪元'基地!"
"干杯!"
清脆的玻璃杯碰撞声。
欢快的,扭曲的,得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