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重生了。
睁开眼,是六岁的身体,母亲宋闻玉正牵着我的手踏入江家。
从这一天起,我有了新名字:江青梧。
讽刺的是,“梧”本是良木,可我这一世,却没在江家得到半点栖息之地。
前世我和娘回江家才两个月,爹就带回了张氏和她的一双儿女——江临轩和江彩云。
从那之后,我和母亲成了多余的影子。
饭菜是馊的,屋子是漏的,最后干脆被一纸诬告赶进了柴房。
江家上下,冷眼如刀,无一人出声。
十几年磋磨,他们攥紧了权,也轻易将我们捏碎。
——「不识相,就是这个下场。」
——「娘,别抛下我……」
——「青梧,从了我,你还能活。」
——「……那我宁愿和你一起死。」
直到最后,我都没能再见到母亲一面。
再睁眼,竟回此时。
老天爷给了我这口气,我就绝不会再白活。
细细回想,前世的悲剧,何尝不是从“怯懦”开始?
母亲处处忍让、步步谨慎,换来的不是尊重,是变本加厉的欺辱。
而我学了她的小心低头,却只等来全世界的背过身去——甚至被所谓“家人”亲手锁进江临轩的房里。
这一世,我不会再低头。
不再对任何人低头。
(二)
重生回来的第二天,天刚亮透。
我尚是名正言顺的江家大小姐,娘也还活着。前世,娘的骨头里——只因她来自乡下,就自觉低人一等,连对下人说话都带着三分求饶的口气。
果然,才清晨,就听见院中传来呵斥。
一个粗使婆子正把一盆脏水往娘脚边泼,嘴上还不干不净:“乡下人就是不懂规矩!挡着路做甚么?”
我娘竟真的低头道歉。
我走了出去。
没哭没闹,只平静地盯着那婆子的眼睛,声音不大却极冷。
“江家的规矩,是准你对着主子泼水了?”
那婆子一愣,没料到六岁的我会出声。
她眼神闪烁,嘴上嘟囔:“是……是小姐吩咐的,说不必太客气。”
果然。
是那位嚣张跋扈的姑姑江华月。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们好过。
我拉起娘冰凉的手,转身回房,本来想安慰她。
娘却告诉我:
“青梧,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惹是生非比较好,要乖哦。”
“好。”
我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彻底清醒:委屈求全,换不来生存。
在江家这座吃人的深宅里,没人护着,就是死路一条。
我得找一个靠山。
脑海中迅速闪过昨日进门时见到的几张脸:
· 姑姑江华月?张扬跋扈,始作俑者,绝无可能。
· 表伯江淮竹?一双势利眼,只认得失,毫无亲情。
· 爷爷?沉溺古玩字画,万事不管,只图自己逍遥。
· 奶奶谢氏……我忽然顿住。
前世记忆浮现。
谢氏从未对我们施以援手,却也从没亲手加害。
她只是远远地、云淡风轻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仿佛与我们只是陌路。
可她,是这宅子里唯一可能“讲理”的人。
而且我依稀记得,她原是喜欢小孩子的。
前世,是因我怯懦躲闪、母亲刻意避让,才彻底断了这条本就微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