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转移了话题,语气也变得矫揉造作起来:
“哼,衣料有什么稀奇!爹爹待我娘才好呢!他说我娘是他见过最温柔解意的人,是天上的仙子落凡尘,还天天给我娘写诗念词呢!说他们的缘分是月老钦定的,谁也分不开!”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瞟着我娘亲。
我瞥见娘亲的手无声地攥紧了胸口的衣襟,指尖发白,脸色也微微黯淡下去。
那些肉麻的情话,江耀宗当年追求她时,又何尝不是信手拈来?只是从未兑现过罢了。
我听得胃里一阵翻涌,只觉得恶心。
这个人渣爹,连同他这双被教坏了的孩子,真是一脉相承的可憎。
江临轩已十一,江彩云也九岁了,竟对着我这么个六岁的孩子说这些闺房情话,其心可诛。
我用力握住娘亲冰凉的手,仰起脸,看着江彩云,声音清晰又无辜。
“哦?原来爹爹也会说这些话呀。可我娘比你娘先和爹爹成婚的呀,爹爹当年追着我娘说这些的时候,不知道你娘还在哪儿呢?”
“你……!”
江彩云顿时噎住了,脸蛋涨得通红,方才的喋喋不休瞬间变成了哑口无言。
我不再看她,拉着娘亲的手往前走。
“娘,哥哥姐姐刚来,我们是不是该带他们去看看奶奶最宝贝的那片花田?那儿才最有意思呢。”
娘亲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对,对,花田这会儿正好看,都是你们奶奶亲手栽种的,品种可稀罕了。”
就在这时,江彩云猛地跺了跺脚,大声唱起反调。
“我不要去看什么花田!土里土气的!
我来的时候看见那边有个好大的池塘,里面开了好多荷花,漂亮极了!我要去那儿玩!现在就要去!”
娘亲脚步一顿,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但终究还是习惯性地选择了迁就。
“好…好吧,彩云刚来,是客人,就先依你。我们待会儿再去花田也不迟。”
我看着江彩云脸上那计谋得逞的、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慢慢握紧了右手。
前世,就是如此。
娘亲好心带她去池塘边赏玩,她却自己故意滑入水中,被救起后便哭喊着诬陷是娘亲推她。
无论娘亲如何苍白地辩解,父亲都只信“小孩子怎么会说谎”
当众便给了娘亲一记耳光,斥她心肠歹毒,善妒容不下人。
从那以后,我们母女便彻底跌入深渊,受尽冷眼。
呵,小孩子怎么会说谎?
小孩子栽赃陷害起来,才最是狠毒精准,因为大人往往不愿相信稚嫩的面孔下藏着如此恶意。
人性本恶,与年龄何干?
我本一心想要避开这个命定的陷阱,却没想到拐了个弯,终究还是被她牵着鼻子,走到了这池塘边。
她果然,是早有预谋。
(十)
荷塘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在身上竟有些刺骨的凉意。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就是在这里,一切急转直下。
那时,江彩云便是这般,先假意亲近,借口不认路央求我娘带她去茅厕,留下江临轩“看顾”我。
结果没走多远,便传来落水声和惊呼。
我娘通晓水性,池塘又不深,当即下水救人,却被江彩云在水中死命缠住肩膀,拖着她一同下沉,呛了无数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