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周昀急促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一连串冰冷的子弹，射穿这短暂而不真实的宁静。
“…已经在小范围传开，画面虽然模糊，但结合议论…对林小姐非常不利…王瀚顾问来电询问，语气…秦总那边恐怕…”
苏契辰的指节捏得发白，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他背对着沙发，宽阔的脊背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周薇端着一杯热水，僵在原地，看着苏契辰瞬间变得阴沉可怕的侧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直觉告诉她，出大事了。而且，肯定和汐梦有关。
林汐梦蜷缩在沙发上，温热的水杯并没能驱散她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苏契辰接电话时骤变的脸色和那句压抑着暴怒的“你说什么？”，像针一样刺破了她刚刚因为那句“对不起”而升起的一点微末希冀。巨大的不安和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又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缩起来，藏进一个谁也看不见的角落。
苏契辰猛地挂断了电话。动作幅度之大，带起一阵冷风。
他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沉重得仿佛拖拽着千钧重量。他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周薇甚至能看到他太阳穴附近微微跳动的青筋。
几秒钟后，他转过身。
脸上的表情已经重新被一种冷硬的、近乎残酷的平静所覆盖。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压抑的风暴和某种…决绝的狠厉。
他的目光扫过周薇，最后定格在林汐梦苍白惊恐的脸上。
“待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不再是刚才那份带着歉意的沙哑，“哪里都不要去，谁敲门都不要开。手机关机，断掉网络。”
“发…发生什么事了？”周薇的声音带着颤抖，下意识地将林汐梦护在身后。
苏契辰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林汐梦，语气急促而强硬：“昨天会议室里，你…‘发言’的那段监控，被人泄露了。”
轰——！
林汐梦的脑子像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监控…泄露了？她那些语无伦次、关于梦境和星星的疯话…被发出去了？被…所有人都看到了？
极致的羞耻和恐慌像潮水般灭顶而来，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磕碰，发出咯咯的声响。
“怎么会…”周薇也惊呆了，脸色煞白，“你不是已经…”
“我会处理。”苏契辰打断她，语气冰冷而果断，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在我回来之前，守好她。如果…”他顿了顿，目光极其复杂地看了林汐梦一眼，那眼神深处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痛楚，“如果她再出任何事，我唯你是问。”
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托付。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再多看林汐梦一眼，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公寓门。沉重的关门声“砰”地响起，震得墙壁似乎都微微颤动，也将两个女人的惊恐和无措彻底关在了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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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跑车再次如同发怒的野兽，咆哮着冲入清晨的车流。这一次，苏契辰的脸色比来时更加骇人。
他戴上蓝牙耳机，一边疯狂超车，一边不断拨出电话。每一个指令都简洁、冰冷、高效，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周昀，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所有参与‘星汇天地’项目的人员，签署过保密协议的，全部进行内部审查！重点排查监控室和IT数据备份部门！给你一个小时，我要知道泄露源头！”
“李律师，是我。现在有一起严重的商业诽谤及个人隐私侵害事件，涉及苏氏集团高管及合作方。我需要你立刻组织团队，收集所有传播证据，锁定关键传播节点和恶意揣测者身份，准备律师函和诉讼材料。动作要快，力度要狠，我要看到最快的结果！”
“王董，抱歉这么早打扰您。关于‘星汇天地’项目艺术顾问王瀚先生，我这边收到一些可能涉及职业操守的反馈…是的，需要提请董事会关注并重新评估其在该项目中的立场…谢谢您的支持。”
“张局长，您好，我是苏契辰。有件事需要麻烦您…”
一个接一个电话，他调动着自己所能动用的一切资源——公司的、法律的、董事会的、甚至更深层的人脉关系。他像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机器，高速运转，布下一张巨大的网，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将这场刚刚冒头的火苗，彻底扑灭在燎原之前。
他的冷静和狠决之下，是汹涌的怒火和后怕。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没有因为那个梦而冲动地一大早赶过来，如果他没有亲耳听到林汐梦的确认，如果他还在犹豫和怀疑…那么当这个消息传来时，他会怎么做？他很可能还会继续选择切割、撇清，甚至…为了维护苏氏和他自己的声誉，默认那些对林汐梦不利的揣测。
那么，那个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女人，将会被彻底吞噬，碾得粉碎！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心悸和暴怒。这种怒意，既针对那个隐藏在暗处泄露监控的卑鄙小人，针对那些落井下石、恶意揣测的看客，也…针对之前那个冷漠、自私、只想着自保的自己！
他现在无比清楚地知道，他不能失去她。
无论那个联系是多么荒诞离奇，无论前方是怎样的深渊，他都已经踏了进去，无法回头，也不想回头。
她现在是他唯一的、诡异的、却无比真实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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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契辰离开后，周薇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冲过去将门反锁，又chain上了安全链，仿佛外面有洪水猛兽。
她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心脏怦怦狂跳，消化着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内接收到的爆炸性信息。
监控泄露…汐梦那些话…被发出去了…
她猛地看向沙发上的林汐梦。
林汐梦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但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丝生机，眼神空洞得吓人，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是死死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身体细微地、高频地颤抖着。
“汐梦…汐梦！”周薇冲过去，蹲在她面前，抓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没事的…没事的…他说他会处理…苏契辰他…他好像真的…”她想说“他好像真的在意”，但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林汐梦仿佛没有听见，毫无反应。
周薇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想起苏契辰最后的命令，手忙脚乱地找到林汐梦的手机，果然看到屏幕上已经弹出好几个来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和几条措辞奇怪、充满窥探和恶意的短信预览。她吓得立刻将林汐梦的手机关机，又赶紧把自己的手机也设置成静音，然后跑去拔掉了路由器的电源。
做完这一切，房间彻底陷入了与外界隔绝的死寂。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提醒着这个世界仍在运转，而风暴正在酝酿。
周薇坐回林汐梦身边，紧紧抱着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身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遍遍徒劳地重复：“别怕，汐梦，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突然，周薇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一个关系不错的业内朋友发来的消息，语气焦急：
「薇薇！什么情况？！群里都在传一个你们工作室女孩在苏氏评审会上发疯的视频片段！说的是真的吗？跟苏总有关？！」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来自另一个朋友：
「薇姐！快看业内大群！炸锅了！有人发了模糊视频，说你们的人想用非常规手段竞争失败当场崩溃了？还牵扯苏总？秦昊的人在里面带节奏带得飞起！」
周薇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真的…已经传开了…而且，果然朝着最恶毒的方向发展了！“非常规手段”、“牵扯苏总”…这些字眼像毒针一样刺眼。在这样的恶意揣测下，汐梦的名声，她们工作室的名声，全都完了！甚至…还会连累苏契辰？
她不敢想象，此刻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怎样一个嗜血的漩涡。
她下意识地想点开群聊去看，手指却颤抖得厉害。不，不能看。看了只会让她也崩溃。
她强迫自己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看向依旧毫无反应的林汐梦，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汐梦？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就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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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集团大厦，总裁办公室。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周昀站在办公桌前，语速极快地进行着汇报，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初步排查，泄露源大概率是监控室一个值夜班的保安，叫刘强。秦昊那边的一个助理丽莎，昨晚深夜曾以‘核对物料’为由进入过监控室区域，有短暂独处时间。目前刘强已经被控制，但他矢口否认，说只是系统自动备份时误操作…”
“误操作？”苏契辰坐在宽大的办公椅后，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秦昊的手伸得够长的。证据链固定了吗？”
“技术部还在恢复删除日志和网络访问记录，需要一点时间。但间接证据链已经足够指向他。”周昀谨慎地回答。
“很好。”苏契辰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通知法务部和安保部，证据一旦固定，立刻以‘商业间谍罪’和‘侵犯商业秘密罪’正式报警立案。同时，以集团名义，对瀚海艺术及秦昊本人发起正式诉讼，索赔金额给我往最高了定。”
周昀心中一凛：“苏总，直接诉讼？会不会…动作太大了？董事会那边…”
“董事会那边我去说。”苏契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要的不是息事宁人，是杀一儆百。要让所有人知道，动我苏氏的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是！”周昀立刻应下，感到一阵寒意。这次的苏总，和以往任何一次处理危机时都不同，手段更狠，更决绝，甚至…带着一种不计后果的疯狂。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叫林汐梦的女孩？
“舆情方面呢？”苏契辰继续问。
“李律师团队已经介入，正在大规模取证并发送律师函，几个跳得最欢的八卦号和业内群已经被暂时压制。但…私下的小范围传播很难完全杜绝，尤其是…”周昀顿了一下，硬着头皮说，“尤其是涉及到您和林小姐的…一些不实猜测，传播很快，也很难用法律手段完全清理干净。”
苏契辰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当然知道那些“不实猜测”会是什么内容。这才是最恶毒、最难处理的部分。
“王瀚顾问那边…”周昀补充道，“他刚才又打来电话，语气很冲，质疑项目的公正性和您的管理能力，暗示要向董事会投诉…”
“让他去。”苏契辰冷笑一声，“把他和秦昊私下接触、收受好处的证据整理一份，一并送给董事会和王董。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谁先滚蛋。”
周昀倒吸一口凉气，立刻点头：“明白！”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没等苏契辰回应，门就被推开。
苏炳天沉着脸，带着两个董事会成员，径直走了进来。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
“叔叔。”苏契辰站起身，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眼神深处的寒意未退。
“契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炳天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发难，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外面传得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一个项目评审会，能搞出这么大的乱子？还牵扯到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和监控泄露？你的处理能力呢？！”
另外两个董事也面色不虞地看着苏契辰。
苏契辰面对责难，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示意周昀先出去，然后走到苏炳天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强大的、不容置疑的气场：
“叔叔，不是乱子，是一起有预谋的商业间谍和诽谤事件。我已经在处理了。”
“处理？你就是这么处理的？闹得满城风雨！”苏炳天显然不信，厉声道，“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听说她在会上像疯子一样胡言乱语？是不是你…”
“她是我的人。”苏契辰突然开口，打断了苏炳天的话。
一句话，石破天惊！
苏炳天和另外两位董事全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苏炳天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契辰迎着他震惊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重复道，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宣告意味：
“林汐梦，她是我的人。动她，就是动我。”
“所以，这件事，我会用我的方式，处理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