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迷雾歧路
陈玥的皮卡陷在泥里时，林风正在给消防斧开刃。磨石与金属摩擦的 “沙沙” 声里，混着赵磊调试短波电台的电流杂音，像首杂乱无章的末日交响曲。浓雾从赤风瀚海的方向漫过来，带着股咸腥的铁锈味，能见度不足十米，连三米外晓晓举着的布娃娃都只剩个模糊的影子。
“这破雾比前女友的脾气还捉摸不定。” 赵磊把螺丝刀扔在引擎盖上，金属碰撞声惊得陈玥的队员缩了缩脖子。这伙人昨天刚加入时还端着架子，经过半夜的惊魂逃亡，现在看林风的眼神已经带了点敬畏 —— 毕竟能赤手空拳撕变异体的主，蓝星上没几个。“电台还是没信号，倒是截到段摩斯电码，翻译出来是‘歧路有埋伏’，鬼知道是谁发的。”
苏晴蹲在皮卡后斗，恒温箱敞开着，里面的试剂管在雾中泛着幽蓝的光。她把陈玥给的地图铺在防水布上，纸张边缘被酸液腐蚀出锯齿状的缺口，标注 “安全路线” 的红线旁，有人用铅笔打了个问号，笔迹和仓库里的实验日志如出一辙。“这条路线不对劲。” 她指尖点在 “迷雾峡谷” 的位置，那里的等高线画得异常密集，“按照地形，这里应该是断崖，根本通不过去，像有人故意画错的。”
陈玥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工装袖口的血迹已经发黑。她瞥了眼苏晴的恒温箱，喉结动了动：“我父亲画的地图不会错。” 声音硬邦邦的，像嚼着石头，“他是鼎盛重工的总工程师，参与过水电站建设，对这片山脉比谁都熟。”
林风突然踹了脚皮卡轮胎，淤泥里露出半截白骨，上面还缠着块碎布，是掘地虫的酸液腐蚀不了的材质。“这是上周新留下的。” 他用消防斧挑起碎布，上面有个绣着的 “盛” 字，“鼎盛重工的工作服，看来你父亲的队伍没走成。”
老王怀里的婴儿突然哭起来，哭声在雾中传出很远，像丢进水里的石子激起涟漪。晓晓赶紧把布娃娃塞进婴儿怀里，小家伙居然真的不哭了，小手抓着破布往嘴里塞。“它喜欢布娃娃。” 小姑娘仰起脸，鼻尖沾着泥点，“就像喜欢哥哥身上的味道一样，暖暖的。”
话音刚落，雾中传来 “咔哒” 声，像有人踩断了树枝。林风瞬间将苏晴护在身后，消防斧在掌心转了个圈：“都别动，保持警惕。” 他左臂的纹身在发烫，视野里的浓雾渐渐变得透明，能看见十米外有个模糊的轮廓，四肢着地，脊背拱得像座小山。
第一头 “雾行者” 冲出来时，陈玥的队员还没反应过来。这玩意儿比普通变异体高一截，皮肤能随雾气变色，只有那双猩红的眼睛暴露位置，利爪拍在皮卡车厢上，铁皮像纸糊的一样凹陷下去。“是基因融合体！” 苏晴突然想起笔记，“有人把掘地虫和影魅的基因拼在一起了，又能钻地又能隐身！”
林风的消防斧劈开雾行者的头颅时，才发现这玩意儿的骨头是空心的，里面塞满了白色的丝线，和掘地虫后吐的丝一模一样。“又是缝合怪。” 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左臂的纹身蔓延到手腕，银光在雾中格外显眼，“赵磊，声波驱虫器还能用不？给它们来段重金属！”
赵磊早把家伙掏出来了，这是个用汽车喇叭改装的装置，按下开关，刺耳的噪音立刻撕破浓雾。雾行者们像被针扎的气球，动作明显迟滞，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像有虫子在爬。“管用！” 机械师笑得露出虎牙，“我就说重金属永不过时，连怪物都得给面子！”
陈玥突然尖叫一声，她的队员被头雾行者拖进雾中，只留下半截染血的工装。女人抄起地上的钢管冲过去，却被雾行者的尾巴抽中腰，撞在岩石上咳出鲜血。林风掷出消防斧，精准地钉穿怪物的眼睛，顺势拽起陈玥：“不要单独行动，这玩意儿会围猎！”
苏晴趁机将高浓度试剂泼向雾中，蓝色液体在雾里炸开，显露出十几头雾行者的轮廓，像幅突然显现的水墨画。最骇人的是它们的腹部，都有个相同的烙印 ——“钟” 字，和钟楼堡的标志一模一样。“是张司令的人干的！” 她声音发颤，“他们在批量培育这种怪物，用的是仓库里的基因样本！”
雾行者突然集体后退，雾中传来低沉的嘶吼，比之前的任何声音都要洪亮。林风的基因锁烫得像火炭，视野里的浓雾剧烈翻滚，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凝聚，足有三米高，皮肤像揉皱的锡纸，无数只眼睛在体表开合，正是实验室日志里提到的 “母巢” 雏形。
“跑！” 林风拽起苏晴就往反方向冲，“这玩意儿能吸收同类进化，硬拼就是送菜！” 他瞥了眼还在发愣的陈玥，“想活命就跟上！你爹的地图就是个陷阱！”
赵磊发动备用摩托车，老王抱着婴儿坐前面，晓晓紧紧抓着车斗栏杆。陈玥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钢管跟上来，工装口袋里掉出张照片，被林风一脚踩住 —— 上面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实验室里，身边的培养舱里漂浮着个类人生物，和仓库里逃出来的那个一模一样。
“那是我父亲。” 陈玥的声音突然软了，像被雾泡发的纸，“他说要创造能对抗孢子的新物种，让人类活下去…… 我以为他成功了。”
摩托车冲过条小溪时，林风回头望了眼，母巢已经吞噬了所有雾行者，体型膨胀到原来的两倍，体表的眼睛正齐刷刷盯着他们的方向。“你父亲被孢子影响了。” 苏晴的声音在风声里发飘，“他的研究已经偏离轨道，那些不是新物种，是没有灵魂的武器。”
前方的雾中突然出现灯光，隐约是座废弃的哨卡，木牌上的 “前方施工” 四个字被弹孔打得千疮百孔。赵磊猛打方向盘，摩托车在哨卡前急刹，扬起的尘土里，他们看见个穿军装的尸体靠在墙上，胸前的铭牌写着 “张”，手里还攥着半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 “歧路终点”。
“是张司令的人。” 林风翻查尸体，发现他的后颈有个针孔，和钟楼堡的新人类一样，“看来他们内部也起了内讧，有人不想母巢计划成功。”
苏晴突然指着哨卡的屋顶，那里有个金属箱子，锁孔是鼎盛重工的特制型号。赵磊三两下撬开箱子，里面装着台老式发报机，旁边压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母巢的弱点在核心，需要基因锁携带者和零号试剂配合，苏教授的女儿知道怎么做 ——” 字迹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打断。
雾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母巢追上来了，体表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像片移动的星空。林风把日记塞进苏晴怀里，消防斧在阳光下划出冷光：“赵磊带她们走，去日记里说的‘净化塔’，我来拖住它。”
苏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用这个。” 她把支零号增强剂塞进林风手里，玻璃管在雾中泛着银光，“基因锁完全激活能暂时压制母巢，但有风险 —— 可能会失控。”
林风捏碎玻璃管，药剂顺着血管蔓延，左臂的纹身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基因锁的纹路爬满全身，皮肤泛起金属光泽。“老子这辈子就没怕过风险。” 他迎着母巢冲上去，消防斧劈在对方体表，迸出的火星在雾中连成线，“来啊！让你见识见识谁才是蓝星的扛把子！”
苏晴看着林风的背影被母巢吞噬，咬着牙发动摩托车：“走！我们必须找到净化塔，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赵磊猛踩油门，摩托车在雾中疾驰，身后传来林风的怒吼和母巢的哀鸣，交织成首悲壮的战歌。
晓晓突然指着前方，雾中隐约出现座塔状建筑，塔顶的避雷针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根刺破黑暗的长矛。“是净化塔！” 小姑娘的欢呼声在风中散开，“哥哥一定会没事的，布娃娃说的！”
陈玥望着净化塔的方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 U 盘，塞进苏晴手里：“这是我父亲的研究数据，里面有母巢的核心代码。”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们。”
摩托车冲过最后一道雾障时，苏晴回头望了眼，雾中只剩下漫天飞舞的银光，像场盛大的烟火。她握紧手里的 U 盘，又摸了摸恒温箱，突然明白父亲日记里的话 —— 真正能拯救人类的，从来不是冰冷的基因代码，而是绝境中不灭的希望。
净化塔的大门在前方缓缓打开，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苏晴深吸一口气，阳光透过雾隙照在她脸上，带着久违的暖意。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为了林风，为了怀里的婴儿，也为了所有在末日里挣扎的人们，她们必须走下去，哪怕前方仍是迷雾重重。
赵磊的摩托车引擎发出欢快的轰鸣，载着这群疲惫却坚定的幸存者，驶向未知的未来。塔下的阴影里，半截消防斧静静地躺在草丛中，斧刃上的银光尚未褪去，像在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也像在默默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