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深渊回响
深潜器的舷窗蒙上层淡绿色的水雾，林风用手套擦了擦，指尖触到玻璃上的冰霜 —— 海沟深处的水温只有两摄氏度，连恒温系统都在瑟瑟发抖。外面的黑暗里，无数光点在游动，像撒了把碎星星，仔细看才发现是群半透明的虾，螯钳上挂着发光的海藻，移动时划出蓝绿色的光轨，给这死寂的深渊打了串流动的标点。
“这破玩意儿的抗压壳快扛不住了。” 赵磊趴在仪表盘上，额头上的汗珠砸在按钮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深潜器是从沉船里拆出来的逃生舱改造的，外壳补满了补丁，像件打满石膏的骨折病人外套。“刚才那下暗流冲击，压力表指针差点爆表，再往下走五公里，咱们就得穿着泳衣和海怪打招呼了。”
苏晴把晶核放在控制台的凹槽里，宝石立刻与线路产生共鸣，屏幕上跳出串外星文字，在蓝光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作幅三维地图。海沟底部有个巨大的环形结构，像块嵌在海底的巨型唱片，凹槽里的纹路与晶核表面的螺旋纹完美吻合。“是外星探测器的着陆舱。” 她指着地图中心的红点，“陈教授的笔记里画过，说这里的地质结构会放大孢子信号，相当于个巨型信号塔。”
老王抱着婴儿缩在角落，小家伙不知啥时候抓着块发光虾壳啃，口水把壳上的荧光舔得斑驳。深潜器突然颠簸，婴儿吓得哇哭起来，哭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竟让外面游动的发光虾集体停了下来，螯钳齐刷刷指向深潜器，像在致敬。“这小祖宗是有啥魔力？” 老王赶紧掏出安抚奶嘴，“刚才在沉船也是，哭声能逼退铁脊蠕虫，难不成是天生的孢子克星？”
晓晓把断胳膊的布娃娃绑在潜望镜上，自己举着支荧光棒当指挥棒，小嗓子跟着深潜器的警报声哼哼：“布娃娃说，前面有大嘴巴在喘气，呼哧呼哧的，比赵叔叔打呼还响。” 她突然指向舷窗，那里的黑暗中出现道裂缝，涌出股黑色的液体，在光线下泛着机油般的光泽，“它出来了！带着好多小虫子！”
林风的银石突然贴在舷窗上，宝石里的红光顺着裂缝蔓延，在外面的黑暗中勾勒出个巨大的轮廓 —— 足有深潜器三倍大，身体像条巨型鳗鱼，却长着三对机械爪，头部是块菱形的金属板，上面布满了摄像头似的眼睛，正对着深潜器眨动，发出 “咔嚓咔嚓” 的声响。“是‘深渊守卫’。” 他想起玥玥传递的记忆碎片，“外星探测器的防御机械，靠吞噬孢子获取能量，那些小虫子是它的‘孢子储备粮’。”
深潜器突然剧烈震动，金属爪狠狠砸在舱顶，零件噼里啪啦往下掉。赵磊抱着控制台大喊：“左舷推进器被打坏了！咱们现在转得像个陀螺，再这么下去就得晕船吐了！”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包焊锡，往裂缝里塞了块，火花溅在脸上，“苏晴快看看晶核！这玩意儿怕啥？总不能真让咱们用牙啃吧？”
苏晴的屏幕上，外星文字正在重组，最后定格在个发光的符号上 —— 像朵绽放的花，花瓣上的纹路与林风的基因锁完全相同。“它的核心是孢子聚合体！” 她突然抓起银石塞进林风手里，“用基因锁激活晶核，释放净化波！上次在沉船对付金属孢子的办法，对它肯定管用！”
林风按住剧烈跳动的太阳穴，基因锁的银纹顺着手臂爬满全身，与深潜器的金属壁产生共鸣，发出嗡嗡的低鸣。他把银石按在控制台的能量接口上，宝石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像道闪电划破深渊。深潜器外的深渊守卫发出刺耳的尖叫，机械爪上的金属板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缠绕的红色线缆 —— 和钟楼堡的控制装置同源，只是更粗壮，更狰狞。
“就是现在！” 赵磊猛打方向盘，深潜器借着净化波的掩护，像颗出膛的炮弹，从深渊守卫打开的裂缝中冲了过去。林风回头看时，那怪物正蜷缩成团，无数发光虾扑上去啃食它脱落的金属板，在黑暗中形成个旋转的光团，像场盛大的葬礼。
深潜器驶出裂缝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海沟底部的环形结构清晰可见，表面覆盖着层厚厚的生物膜，像块巨大的果冻，里面包裹着艘碟形飞船，舷窗里透出柔和的白光，与晶核的光芒遥相呼应。“是外星母舰的残骸。” 苏晴的声音带着颤抖，“它的着陆架陷在海底岩层里，孢子就是从破损的引擎室泄漏的 —— 陈教授说得对，这里才是切的源头。”
赵磊突然指着声呐屏幕，上面的波纹变成了规律的脉冲，像有人在敲击海底的岩石。“这频率不对。” 他调出对比数据，脸色变得难看，“和母巢晶核的共振频率完全致，它们在通过地质结构传递信号，好像在…… 召唤什么东西。”
老王怀里的婴儿突然停止哭泣，小手指向环形结构的中心。那里的生物膜正在鼓起，像颗即将破壳的蛋，膜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轮廓与净化塔的母巢惊人地相似，只是体型更大，表面的触须上还缠绕着金属管线。“是‘星核’。” 苏晴的声音发紧，“所有孢子的最终形态，外星探测器的能量核心，陈教授的笔记里说，它能吸收切生物基因进行进化。”
深潜器的警报突然变成持续的长鸣，屏幕上的孢子浓度指数突破了最大值，红色的数字像滴血，在黑暗中格外刺眼。环形结构的生物膜突然破裂，股灰色的烟柱直冲而上，所过之处的海水都被染成浑浊的泥浆，无数变异体从烟柱中涌出，有的长着章鱼的触手和机械的关节，有的拖着条电缆般的尾巴，眼睛是闪烁的灯泡 —— 全是星核吸收机械和生物基因后的产物。
“我艹，这是开了变异体派对啊？” 赵磊把最后罐备用燃料倒进引擎，“咱们的深潜器快没油了，前面有个废弃的勘探站，说不定能找到柴油，再不行拆点电缆当燃料也行！” 他猛打方向盘，深潜器在变异体群中穿梭，像片在枪林弹雨中飞舞的叶子，“林风准备好消防斧！待会儿免不了场恶战！”
晓晓突然把布娃娃扔向舷窗，小家伙不知啥时候在娃娃身上缠满了发光虾壳，在黑暗中亮得像个小灯笼。奇怪的是，那些变异体看到光团居然纷纷避让，有的甚至转身攻击同伴，像是被灯光扰乱了判断。“布娃娃厉害！” 小姑娘拍着小手欢呼，又抓起把荧光棒往外面扔，“它们怕光！跟夜猫子怕手电筒似的！”
林风的基因锁突然完全觉醒，银纹在皮肤上流动，像条活过来的银蛇。他能清晰地 “看见” 每个变异体的弱点 —— 那个机械章鱼的核心在左眼，那条电缆尾巴的接头处是死穴，甚至能预判它们的攻击轨迹，像开了上帝视角。“苏晴记录弱点！” 他抓起消防斧站在舱门旁，“赵磊把深潜器开到勘探站门口，我去引开它们！”
深潜器撞开勘探站的铁门时，林风正好跳下去。他故意往星核的方向跑，银石在掌心发出的红光像块磁石，把大半变异体都引了过去。基因锁带来的力量让他力大无穷，消防斧劈在机械变异体身上，像切黄油似的轻松，黑血和机油溅了他满身，却丝毫不影响速度，反而越打越勇，银纹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像套天然的铠甲。
苏晴带着老王和孩子冲进勘探站，这里的设备蒙着层厚厚的灰尘，墙角的日历停留在三年前，上面用红笔圈着 “海沟异常震动” 的字样。她在控制台的抽屉里找到本勘探日志，最后页画着幅简易地图，标注着 “紧急避难所” 的位置，旁边写着 “有备用发电机和孢子过滤系统”。“赵磊快来！我们得去避难所！” 她对着对讲机大喊，声音里带着喘息，“日志说星核每小时会释放次能量波，在这里待久了会被孢子同化！”
赵磊扛着桶柴油冲进勘探站，身后跟着几只紧追不舍的变异体。他反手关上门，用根钢管死死顶住，铁皮门被撞得咚咚响，像有人在里面打鼓。“柴油找到了！够发电机转半天的！” 他把油桶放在发电机旁，手忙脚乱地接线，“就是这机器老得掉牙，启动得像哄祖宗，说不定得用嘴吹……”
外面突然传来林风的怒吼，夹杂着变异体的惨叫。苏晴透过窗户看见，他正被只巨型机械蟹夹住胳膊，银石掉在地上，红光渐渐黯淡。林风的银纹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整个人像个发光的陀螺，硬生生把机械蟹的钳子掰断，黑绿色的液压油喷了他满脸，却笑得格外灿烂：“再来啊！让你们见识见识蓝星最强打野的厉害！”
老王突然指着勘探站的屋顶，那里的避雷针正在发光，与远处星核的能量波产生共鸣，发出嗡嗡的声响。“那上面有根电缆！” 他抱着婴儿往楼梯跑，“连接着避难所的备用电源，只要把它扯下来接到发电机上，就能启动过滤系统！” 小家伙不知啥时候抓着块碎玻璃，正往避雷针的方向够，小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像个工程师。
晓晓把布娃娃放在门口，自己搬来块石头顶住门，然后举起根铁棍站在旁边，小嗓子喊得震天响：“坏蛋别进来！布娃娃女王的卫兵马上就到！”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勘探站里回荡，竟真的让外面的变异体迟疑了几秒，像是被这股气势镇住了。
林风终于冲进勘探站，消防斧上的血顺着斧刃往下滴，在地上汇成条小溪。他捡起银石，宝石的红光已经很微弱，表面布满了裂纹，像块即将破碎的玻璃。“星核在吸收银石的能量。” 他喘着粗气说，左臂的银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我的基因锁快撑不住了，强化剂的效果在消退，必须尽快找到星核的核心，用晶核碎片重启它的自毁程序。”
苏晴突然指着勘探站的地图，避难所的位置标注着 “星核能量节点”。她把晶核碎片放在地图上，宝石立刻与标注点产生共鸣，在地面投射出条发光的路径，直通勘探站的地下仓库。“避难所就在下面！” 她抓起银石塞进林风手里，“陈教授的日志说，那里有台‘孢子共鸣器’，能放大基因锁的净化波，足以覆盖整个海沟！”
深潜器的爆炸声从外面传来，赵磊冲进来说：“我把它引爆了，暂时挡住了大部分变异体，但撑不了多久！” 他的胳膊被划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正顺着工装往下淌，却笑得像个没事人，“发电机启动了！过滤系统还有三分钟运转，咱们得在那之前冲进避难所，不然就得变成孢子的养料了！”
地面突然剧烈晃动，星核的能量波再次袭来，勘探站的墙壁裂开道道缝隙，灰尘像瀑布似的往下掉。林风拽起苏晴就往地下仓库跑，银石在掌心重新亮起红光，照亮了通往避难所的路。他知道，真正的决战就在眼前，不管星核藏着怎样的秘密，不管基因锁能否彻底净化孢子，他都必须走下去 —— 为了身边的人，为了蓝星的未来。
老王抱着婴儿紧随其后，小家伙不知啥时候醒了，正抓着块晶核碎片玩，红光映在他脸上，像抹温暖的朝霞。晓晓拎着布娃娃跑在最后，小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为这场深渊中的冲锋打节拍。
地下仓库的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嘶吼和震动。林风靠在门上，听着过滤系统启动的嗡鸣，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银石在掌心发烫，与避难所深处的星核产生共鸣，像两颗遥相呼应的心脏。他望向苏晴，她的眼睛里映着红光，像盛着整片星空。
“准备好了吗？” 苏晴轻声问。
林风握紧银石，基因锁的银纹在皮肤上重新浮现，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走吧。” 他笑了，拉着她的手往避难所深处走去，“去看看这深渊的尽头，到底藏着怎样的回响。”
过滤系统的蓝光在通道里蔓延，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并肩前行的光，在这漆黑的海沟深处，照亮了条通往希望的路。远处传来星核的低鸣，不再是威胁的嘶吼，反而像声悠长的叹息，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回荡，仿佛在诉说着个跨越千年的故事，等待着被终结，或是被续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