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二点的钟声在远处模糊地敲响,我像往常一样,在黑暗中数着那沉闷的回音。当最后一声消散在夜空,一切重归寂静,只有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带来片刻喧嚣,旋即又被吞没。

我摸索着床头柜上的盲杖,指尖轻轻划过它的表面。作为一位失去视觉已三年的人,我对黑暗早已习以为常。医生说我是心因性失明,车祸后的创伤反应。有时候我觉得,看不见反而是一种恩赐——不必面对镜中那个失去挚爱的自己。

口渴驱使我离开床铺。脚底接触冰凉的地板,我凭着记忆向门口走去,手杖在前方轻点,确认路径安全。这套七十平米的小公寓我已住了五年,每一寸空间都刻印在脑海中,比任何视力正常的人都要熟悉。

就在我握住卧室门把手的瞬间,一阵细微的响动从客厅传来。

我僵在原地,屏息倾听。

那声音又来了——像是有人正极力放轻脚步,却仍不可避免地让地板发出轻微呻吟。有小偷?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半年前小区物业削减保安预算后,入室盗窃案就增加了不少。

“谁在那里?”我试探着问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脚步声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人正慌忙寻找藏身之处。

我握紧了盲杖。作为一个盲人,我并非毫无防备。去年参加的残疾人自卫课程教会了我一些技巧,而且这根特制盲杖足够结实,必要时可以当作武器。

正当我准备再次开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血液凝固。

“亲爱的,是我。”那声音轻柔地说,“我吵醒你了吗?”

我几乎无法呼吸。那是小雨的声音,我妻子的声音。但那不可能——小雨已经在一年前的车祸中去世了。我亲自参加了她的葬礼,抚摸过她那冰冷的面庞。

“小雨?”我难以置信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颤抖。

“是啊,不然还能是谁?”那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自然得令人毛骨悚然,“我做噩梦了,起来喝杯水。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不可能是个恶作剧——小雨是独生女,她的父母远在海外,而且声音模仿得如此逼真,连那细微的北方口音都一模一样。除非...

除非她根本没死。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我自己否决。不,我确认过,那确实是她。那么只剩下另一种可能——有人正在模仿她,一个知道她已经去世却还敢冒充她的人。

而最近新闻里报道的那个连环杀手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媒体称他为“午夜面具”,专门在深夜潜入受害人家中,伪装成家属实施犯罪。已有三人遇害,都是在家中被他用利器杀害。警方推测凶手对每个目标家庭都做过周密调查,能够准确模仿家庭成员的行为和声音。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真是他,那么今晚我能活下来的唯一机会,就是假装相信他就是小雨。

“确实有点渴了。”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不过你怎么声音有点怪?感冒了吗?”

一阵短暂的停顿。他在评估我是否起疑了。

“可能有点吧。”那声音接着回答,稍微调整了语调,更接近小雨平时稍微沙哑的嗓音,“这几天天气变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