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喜烛在眼前噼啪作响,映得满室通明。
我端坐于拔步床上,身上穿着沉重的凤冠霞帔,指尖却冷得像冰。铜镜里,映出一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
我叫沈婉清,江南第一绸商沈家的嫡长女。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上一世的我,就是在这间婚房里,满心欢喜地等着我的新婚丈夫,那个我亲自挑选、不顾家族反对也要招为赘婿的男人——顾燕辞。
我以为他温润如玉,才华横溢,是我漫漫人生路的良人。
可笑。
真是天大的可笑。
就是这个男人,在新婚之夜,亲手端来一杯毒酒,温柔地对我说:“婉清,喝了它,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我喝了。
那是一杯名为“缠丝绕”的慢性毒药,它不会立刻要我的命,只会让我的身体一日日地衰败下去。
然后,他和我的好庶妹——沈语薇,那个永远在我面前扮作柔弱白莲的女人,联起手来,在我病榻前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恩爱戏码。他们夺走了我母亲留下的嫁妆,抢走了沈家的掌家之权,最后,在我油尽灯枯之际,沈语薇亲口告诉我,连我母亲当年的意外身亡,也是她那个毒妇姨娘的手笔。
我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竟然让我,重回到了这个所有悲剧开始的夜晚。
“吱呀——”
房门被推开,打断了我的思绪。
顾燕辞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面如冠玉,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句“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可在我眼里,这张脸,比恶鬼还要可憎。
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只鎏金的酒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酒液。
来了。
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婉清,累了吧?”他走到我面前,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喝合卺酒了。”
我抬起头,对他嫣然一笑,那笑容,想必是美得惊心动魄。
“好啊,夫君。”
我看着他将其中一杯递到我面前,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深处,藏着一丝我上一世到死都没看懂的迫不及待和阴冷。
我的心,平静如一潭死水。
我伸出手,却没有去接那杯酒。
我的手腕轻轻一翻,宽大的喜服袖口滑落,露出我皓白手腕上戴着的一只古朴的银镯。我状似无意地,用镯子内侧一个微不可察的凸起,轻轻地,划过我面前那杯酒的杯沿。
“夫君,”我抬起眼,用一种天真又娇憨的语气说,“人家都说,喝合-卺酒,要交换着喝,才算是真正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呢。”
说着,我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主动拿起了他面前的那杯酒,同时,将我面前的这杯,推到了他的手边。
“来,夫君,你喝我的,我喝你的。”
我笑得眉眼弯弯,像一个不懂世事、一心只向着情郎的怀春少女。
顾燕辞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犹豫。
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上一世,他递给我的那杯,才是毒酒。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来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