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战斗间隙,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怪物尸体的恶臭。
凯尔靠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双手。虎口被自己笨拙收刀时划破的伤口隐隐作痛,渗出的血珠与怪物粘稠的黑血混在一起,更显狼狈。
管道外的枪声渐渐稀疏,似乎主力部队已经压制了敌方火力。
几个老兵谨慎地进入管道,确认安全后,开始清理战场,看向凯尔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和认同。
“干得不错,小子。”一个满脸硝烟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实战就敢跟变种人肉搏,有种!”
凯尔勉强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冰冷的声音就在管道口响起。
“清理速度太慢了!你们在等它们复活吗?”
德拉克少尉的身影出现在光线昏暗的管道口,她迈着标准的步伐走进来,军靴踩在粘稠的血污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声音。
她的目光如同扫描仪,扫过地上的怪物尸体,最终定格在凯尔身上,那眼神里的厌恶和怒火几乎凝成实质。
“特别是你,阿玛瑞克!”她走到凯尔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战斗结束后不及时归队,原地发呆?你的纪律呢?!”
凯尔握紧了拳头,虎口的伤口被挤压,一阵刺痛。
他抬起头,毫不退缩地迎上德拉克的目光,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还有些沙哑:“报告少尉!我在清理武器,准备归队!”
“清理武器?”德拉克少尉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他还在渗血的右手和污秽不堪的匕首鞘上,“我看你是吓破胆了,连刀都拿不稳了吧?废物就是废物,侥幸活下来也改变不了本质!”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管道里的其他士兵听到。那几个老兵皱了皱眉,但没人敢出声。
凯尔感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可以忍受训练中的刁难,可以忍受危险的任务,但他无法忍受自己拼死搏杀后还要被如此羞辱!
“我不是废物!”凯尔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我完成了任务!我杀死了敌人!”
“哦?”德拉克少尉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贴到凯尔面前。她比凯尔稍高一些,冰冷的目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洁剂味道与周围的血腥恶臭形成鲜明对比。
“杀了只最低等的变种人,就让你得意忘形了?你以为你是谁?没脑子的欧克兽人吗?”
她的声音充满了讥讽,同时,她突然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极其粗暴地一把抓住了凯尔受伤的右手手腕!
凯尔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要挣脱,但德拉克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死死箍住他,力道大得惊人!
“看看你这狼狈的样子!”她拽着凯尔的手腕,将他还流着血、沾满污秽的手举到两人之间,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危险,带着一种几乎是私人恩怨般的咬牙切齿,“满手脏污,连自己的血都止不住!你这样的渣滓,除了给帝国添麻烦,还有什么用?刚才那怪物怎么没把你撕碎?”
剧烈的疼痛和极致的羞辱让凯尔的眼睛都红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德拉克少尉指尖的冰冷和强大的力量,能看到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某种近乎偏执的厌恶。
“放开我!”凯尔挣扎着,另一只手几乎要忍不住挥出去。
“放开你?”德拉克少尉非但没放,反而猛地将他的手腕向后一拗!剧痛让凯尔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压得向后弯去,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姿势极其别扭且充满张力。
“记住这疼痛,废物。”德拉克少尉的脸凑近他,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她呼出的气息冰冷,话语如同毒蛇般钻入凯尔的耳朵,“这只是开始。只要我还活着,只要你还在我手下,我就会让你明白,顶撞我和违抗我的代价!下一次,就不会只是意外了!”
就在这时,管道口的光线一暗。
“看来这里的清理工作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艾丽卡政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管道口,她猩红的大衣下摆微微拂动,目光平静地扫过里面几乎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最终落在德拉克少尉紧抓着凯尔的手上。
德拉克少尉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杀意迅速收敛,但抓着凯尔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直身体,转向政委,敬礼:“报告政委!正在督促新兵清理战场,整备武器!”
凯尔趁机猛地抽回自己已经发麻的手腕,上面清晰地留下了一圈红痕,虎口的伤口也因为刚才的粗暴对待而裂开得更厉害,鲜血流的更多了。
他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屈辱和愤怒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内脏。
艾丽卡政委的目光在凯尔流血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德拉克少尉,语气平淡无波:“督促的方式很特别嘛,少尉。”
德拉克少尉的脸色微微发白,抿紧了嘴唇,没有回答。
艾丽卡政委缓步走进管道,无视了地上的血污,走到凯尔面前。她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再次拿出了那个小巧的金属扁壶,但这次,她还拿出了一小卷干净的绷带。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凯尔伸出手。
凯尔愣了一下,迟疑地伸出受伤的右手。
艾丽卡政委拧开扁壶,将里面清澈的液体直接倒在了凯尔虎口的伤口上!
“嘶——!”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凯尔差点跳起来,但他咬牙忍住了。
政委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但非常迅速有效。她用酒液冲洗掉伤口周围的污血,然后利落地用绷带将他的虎口缠绕了几圈,打了个简洁利落的结。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看凯尔的眼睛,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损坏的装备。但她那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偶尔划过凯尔的手掌皮肤,带来的触感却与刚才德拉克少尉冰冷的钳制截然不同。
做完这一切,她收回扁壶和剩余的绷带,目光终于抬起来,先是看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的德拉克少尉。
“士兵需要的是纪律和教导,少尉,不是私刑。”她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然后,她才看向凯尔,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乎看进了他的心底。
“伤口包扎好了。现在,归队,士兵阿玛瑞克。”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你的‘价值’,需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继续证明,而不是浪费在无谓的内部冲突上。”
说完,她转身,猩红大衣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离开了管道。
管道里一片死寂。
德拉克少尉死死盯着凯尔刚刚被政委亲手包扎好的手,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最后剐了凯尔一眼,那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怨毒和冰冷。她猛地转身,大步离开。
凯尔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手上那包扎得并不算美观,却带着一丝淡淡酒香和奇异触感的绷带,又看了看德拉克少尉消失的方向,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政委的介入暂时救了他,但却无疑将德拉克的恨意推向了更深的地步。
而政委那若即若离、难以捉摸的“关照”,更像是一把双刃剑。
这场发生在阴暗管道里的冲突,没有胜利者,只有更加汹涌的暗流。凯尔知道,他和德拉克少尉之间,已经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下一次,或许就是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