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启!”沈羽安的声音不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斥责:“你带她出来,找死吗?”
这声质问,让洛南启心神一震,脸色又白了几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沈羽安的目光移向他身后。当看到沈凝霜苍白如纸的脸颊,手臂上那道刺目的血痕,以及被撕裂的衣袖时,他眼底似乎有什么暴戾的东西翻涌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抬手,一道柔和的紫色灵光瞬间笼罩住沈凝霜,隔绝了外界所有气息,也止住了她手臂伤口的血。那灵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轻轻从洛南启身后带离。
洛南启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住,却被沈羽安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沈羽安不再看洛南启,他转身,操控着那团包裹沈凝霜的紫色灵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回府。”
沈凝霜在灵光中,惊魂未定。
她看着沈羽安冷硬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但方才那濒死的恐惧,和妖兽疯狂的注视,让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沈羽安不再言语,抬手祭出一艘线条流畅的小型飞梭,他率先踏上飞梭。
洛南启撇撇嘴,扶着还有些腿软的沈凝霜也上了飞梭。飞梭平稳升空,朝着天枢城方向疾驰而去。
飞梭内,气氛凝滞。沈羽安闭目盘坐,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洛南启气鼓鼓地坐在一旁,时不时瞪沈羽安一眼。沈凝霜则安静地坐在角落,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上那几点刺目的暗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眼看飞梭即将抵达沈府上空,沈凝霜忽然抬起头,看向闭目的沈羽安,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请求:“六弟……可否……从后园竹林那边落下?” 她指了指自己染血的裙摆,意思不言而喻。
她不想这副狼狈模样,被府中其他人看见。
沈羽安缓缓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询问,也没有反对。
他指尖微动,操控飞梭的方向悄然改变,绕开了沈府正门和前院,朝着府邸后园竹林区域无声滑落。
飞梭轻盈地降落在竹林深处一块空地上。沈羽安率先跃下,洛南启也扶着沈凝霜下来。
“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沈羽安的目光扫过洛南启,最后落在沈凝霜身上,语气冰冷:“包括你的体质。否则,后果自负。”
他这话是对两人说的,但警告的意味明显更针对洛南启。
洛南启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到沈羽安那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又看了看沈凝霜苍白的脸色,终究是没吭声,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
沈凝霜低声道:“凝霜明白。”
沈羽安不再多言,收起飞梭,悄无声息地融入竹林深处,消失不见。
竹林里只剩下沈凝霜、洛南启,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
洛南启那点炫耀的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只剩下满心的懊恼和后怕,尾巴彻底耷拉了下来:“那个……沈三小姐,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沈凝霜轻轻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不怪洛公子,是我……体质特殊,连累你了。”
她顿了顿,看向竹林小径通往听竹苑的方向,又看向自己脏污的衣服:“我先回去吧。”
她挺直脊背,水青色的身影在斑驳的竹影中,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却又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韧。洛南启看着她走在前面的背影,挠了挠头,赶紧跟上。
深夜
听竹苑内,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沈凝霜换下了那件沾着几点暗红的水青色衣裙,指尖抚过裙角凝固的污渍,动作很轻。
镜中映出的脸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温顺垂落的杏眼里,惊惧已经沉淀下去,只剩平静,以及一丝疲惫。
小蝶端着热水进来,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心疼得不行:“小姐,您吓死我了!您脸色好差……我去管事那儿讨点安神的药汤来?”
“不必了。”沈凝霜轻轻摇头,声音有些低哑:“我没事,歇歇就好。”
她走到窗边。
“那……那洛公子呢?”小蝶想起刚才洛南启送小姐回来时那副垂头丧气,懊恼万分的模样,小声问道,“他好像……很过意不去。”
沈凝霜沉默了一下。洛南启那飞扬跳脱的性子,此刻大概被沉重的自责压得喘不过气。
“此事……不怪他。”她轻声道,视线投向窗外那片幽深的竹林。
沈羽安最后那句冰冷的警告后果自负,言犹在耳。今日听洛南启解释先天灵蕴体,这如同身怀巨宝行走于闹市的体质,对她而言,是祸非福。
惊雷苑,练功静室内。
空气凝滞,带着无形的压力。沈羽安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并未修炼,只是闭目养神。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比往日更加冷凝。
洛南启站在他对面,脸上惯有的嬉笑张扬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有的严肃和懊恼。
他抓了抓后脑勺,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点不甘和委屈:“喂!冰块脸!今天这事……我真不知道会这样!我要是知道她是那种体质,打死我也不会带她出城!”
沈羽安缓缓睁开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冷冷地看着洛南启,看得他头皮发麻。
“不知道?”沈羽安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人:“洛家嫡子,无极宗核心弟子,行事莽撞,不知深浅。带一个毫无修为的弱女子去城外荒谷,只为炫耀你那点微末伎俩?若非我及时赶到,后果是什么,你想过吗?”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洛南启心上。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微末伎俩,想说自己当时拼死护着了,但在沈羽安那毫无温度的视线下,所有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后怕席卷了他。他颓然地垮下肩膀,像只斗败的公鸡,声音低了下去:“……是我想岔了。我……我就是看她从来没出去过,想带她看看……”
“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和无聊的好奇。”沈羽安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冰冷:“她的处境,她的安危,都与你无关。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她先天灵蕴体的秘密,若从你口中泄露半个字——”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锋,“洛师弟,后果,绝非你能承担。”
他毫不怀疑沈羽安说到做到的能力和决心。他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心头却像堵了一块大石,憋屈又难受。
他洛南启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可偏偏这次是他理亏。
“还有,”沈羽安重新闭上眼,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却带着更深的警告:“离她远点。你的存在,对她而言,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
洛南启在原地站了片刻,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大步离开了惊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