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猩红色的字符，缓慢地、一笔一划地、从屏幕的最深处，浮现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组成扭曲、狰狞、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字句，盘踞在文档的最末行：
“多谢借阳，待吾等还魂……”
借阳？还魂？
冰冷的恶感顺着脊柱急速爬升，炸得我头皮一阵发麻。我猛地向后一仰，带轮子的电脑椅猝不及防地滑出去，哐当一声撞在背后的床沿上。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骇人。
心脏在胸腔里发了疯似的擂鼓，撞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不是幻觉。
那行字还在，猩红刺眼。
我死死盯着屏幕，眼球干涩发痛，不敢眨眼，仿佛只要一闭眼，那东西就会从里面爬出来。
电脑风扇不知何时停止了转动，机箱悄无声息。屋外，连最后一点模糊的城市底噪也彻底消失了。世界被一种绝对的、坟墓般的寂静包裹。空气凝滞，沉甸甸地压下来，压得我胸口发闷，几乎要喘不上气。
冷。
一种没来由的、渗入骨髓的阴冷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缠绕上我的手脚。桌上的烟灰缸里，那最后一缕尚未散尽的青烟，不再袅娜上升，而是诡异地向下沉坠，贴附着桌面，蛇一般游弋，然后消散。
中元节，鬼门开……祖坟冒青烟……读者看见祖先……自动续写的文稿……
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在这一刻被那行血字强行串联起来，编织成一张巨大而恐怖的网，将我死死罩在中央。我像个被扔进冰窖的傻子，四肢冰冷，牙关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
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掐灭。我能跑到哪里去？电话里大爷爷惊惶的嘶喊还在耳边——“要出大事！要出大事的啊！”
事情已经找上门了，就在我的电脑里。
我的目光机械地转回屏幕。那血字盘踞在文档末尾，像一只刚刚睁开、饱含恶意的眼睛，与我无声对视。
它……它们……想干什么？
“借阳”……借我的阳气？所以这小说爆火，根本不是因为我写得多好，而是……而是我被当成了某种媒介？通道？
“还魂”……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咕咚。我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疼。手指颤抖着，悬在键盘上方，却不敢落下。
删除？回复？质问？
面对一个（或者一群）能控制我电脑、能用血字留言的“东西”，任何操作都显得无比愚蠢和徒劳。
嗡嗡——
手机突然在桌面上震动起来。
我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屏幕亮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又是谁？
惊魂未定之下，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滑开了接听，手指冰得没有知觉。
“喂……？”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语调急促，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古怪的激动，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喂？是……是《尘寰纪》的作者烬大吗？冒昧打扰！我、我是在评论区看到您的联系方式的……实在对不起这么晚打给您！但我必须打这个电话！必须！”
不是族里的长辈。我的心稍稍落回一点，但旋即又被他话语里那种异常的情绪揪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