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城东菜市场的雨棚漏着水,水滴有节奏地敲打着积水的地面。
老周费力地推上卷帘门,铁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他习惯在凌晨磨第一把刀,这是三十年肉贩生涯养成的习惯。刀背贴着指关节滑过去,冰凉得像试一块看不见底的冰。
女儿今年高三,模考全校第七。想到这儿,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只要再坚持三个月,她就能离开这条腥臭的巷子,去上大学,有个光明的前途。这个念头是他每日起早贪黑的最大动力。
第一刀下去,脆响;第二刀,油花迸溅;第三刀,“咔”——刀身骤停,像高速行驶的车撞上隔离带。
血溅出来,不是猪血的暗红,而是鲜红,带着人血的铁腥味,混着香肠的蒜香,形成一种诡异的甜腥。他看见自己的手在抖,抖得像是另外一个人的手。案板上,半截人类食指嵌在肉里,指甲盖还留着,月牙形,指纹在灯光里像一圈圈树的年轮。
老周的第一反应不是恶心,是冷:一股冰线从尾椎窜到头顶,汗毛集体立正。他嚎起来,声音劈开夜空,像钝刀锯骨头。
“指……手指!香肠里!”
110接警台接到人生中最短的一次报警。接线员小林敲键盘的声音像雨点,她还没意识到,这通简短报警,会在未来一个月,让整座海城失眠。
1 断指
法医柳青到场时,雨下得更大了。雨水顺着菜市场的棚顶流下,形成一道水帘。现场已被封锁,蓝红警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旋转,映出一张张紧张的面孔。
RH-12便携式蓝光勘查灯扫过案板,指骨立刻发出荧光——人骨与猪骨羟基磷灰石晶体排列不同,蓝光下人骨呈均匀亮带,动物骨有暗斑。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医,柳青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人类的手指。
“生前被切断的,”她轻声对旁边的刑警队长秦天说,“看这切口,非常整齐,是用专业工具一次成型的。”
秦天皱眉,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滑下。他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眼角已有细密的皱纹,但目光依然锐利如鹰。从警二十年,他见过各种残忍场面,但人指混入香肠,还是头一遭。
“能确定身份吗?”秦天问道,声音低沉而沙哑。
柳青小心地将断指装入无菌袋,编号“2023-03-14-A13-01”,放入干冰保存箱防止DNA降解。随后她采用黑粉和磁性刷提取指纹,三级特征点提取到18处。
“指纹质量不错,上传至全国指纹库应该能有结果。”她边说边工作,动作熟练而精准。
0:47分,结果返回——“无匹配”。
柳青把无菌袋举向灯光,指骨在里面轻轻晃动,像一支被削尖的粉笔,写着一个无人认领的名字。她忽然想起符合失踪标志的只有毒贩卧底“黑鼠”,但是不回信息也不能确定牺牲了。
“对比一下黑鼠的信息。”她对助手说。
系统显示,黑鼠的所有生物信息,三年前就被注销。
是谁,在深夜的香肠里,给警方递来一封“匿名信”?灯管再次闪烁,柳青的影子被拉长,像一根指骨,指向市场外更深的黑暗。
秦天走到老周面前,肉贩仍坐在角落里发抖,面色苍白。
“这批香肠从哪里进的?”秦天问,声音尽量放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