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厢房里的闲谈像淬了毒的针，将她扎得千疮百孔。
她猛地站起身，不再隐藏行迹，径直走向那扇亮着温暖烛光的窗。她要知道一个答案，亲口从他嘴里说出的答案！
窗纸透出一个人影，正是她朝思暮想、却又让她肝肠寸断的那个人。
她推开虚掩的房门。
林轩正坐在书案前，闻声抬头。看到是她，他脸上瞬间闪过震惊、慌乱，最后沉淀为一种让她陌生的窘迫和愧疚。
“阿藻？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吗？”阿藻的声音干涩发颤，她走进屋子，环顾四周。精致的书架，飘着墨香的砚台，价值不菲的瓷瓶……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他们之间鸿沟般的差距。“听说你要成亲了？和县太爷的千金？”
林轩避开她灼人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父母之命，难以违背。我回去后，父亲就以病相胁，我……我不能做不孝之子。”
“父母之命？不能违背？”阿藻重复着这几个字，仿佛第一次听懂它们的含义，“那我们的誓言呢？林轩，你说过永不相负！你说过会来娶我！”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绝望的哭腔。
林轩的脸色变了变，似乎被她的话刺中了痛处，反而生出几分恼羞成怒。他猛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锦囊，倒出那颗淡蓝色的珍珠，啪地一声丢在桌上。
珍珠滚到桌边，被烛光照得越发莹润，内里仿佛有海水流动。
“那不过是年少无知时的戏言罢了！”他的语气冷硬起来，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蔑，“你是渔家女，我是书香门第，本就云泥之别。这玉珮还你，你的珍珠，也拿回去。”
他摘下腰间那枚云纹玉珮，递过来。
阿藻没有接。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颗被随意丢弃的珍珠，那是她初次表明心迹时，欢喜又羞涩的眼泪所化。在他眼里，原来和路边的石子没什么不同。
眼眶热得发烫，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那代表软弱和卑微的液体落下。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捏碎，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后退一步，再一步，仿佛眼前是什么致命的瘟疫。
“好啊，”她忽然轻轻地笑了，笑声空洞而悲凉，“林公子，祝你功成名就，子孙满堂。”
说完，她决绝地转身，像来时一样敏捷地翻出窗外，融入冰冷的夜色，没有再看一眼那枚玉珮，也没有拿回那颗珍珠。
林轩下意识地追到窗口，只看到一片衣角在黑暗中一闪而逝。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喊出来。桌上的珍珠幽幽地闪着光，刺得他眼睛发痛。
阿藻没有回渔村。她漫无目的地奔跑，沿着漆黑的海岸线，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力气耗尽，才踉跄着跌倒在一片无人的沙滩上。
冰冷的沙子贴上她滚烫的脸颊。
压抑了一路的泪水，此刻终于决堤。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脸颊，滴在沙滩上。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泪珠在触碰到沙粒的瞬间，竟凝结成了一颗颗圆润的、泛着幽蓝光芒的珍珠，在凄冷的月光下，像散落一地的星辰。
她跪坐在那里，肩膀剧烈地颤抖，泣不成声。为什么真心换不来真心？为什么誓言如此轻易就能作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