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樟叶与旧信
九月的风卷着樟树叶掠过明德楼的窗沿时，苏晚正蹲在图书馆后巷的旧书堆里翻找一本泛黄的《云图》。指尖刚触到烫金书名，头顶就落下一片阴影，带着淡淡的雪松味。
“找这本？”
清朗的声音让苏晚抬头，撞进蒋既明弯起的眼尾。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钢笔，右手还提着两个装满实验报告的文件夹，显然是刚从物理实验室出来。
“嗯，上周借走的同学说放在这儿了。”苏晚撑着膝盖站起来，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谢啦，蒋既明。”
他们是同系不同班的同学，唯一的交集是大二那年的物理实验课。苏晚永远记得自己把电路接错导致灯泡炸裂时，是蒋既明默默递来新灯泡，还在草稿纸上画了简易电路图，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后来在食堂偶遇过几次，他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专业书，偶尔抬头对她点头致意，像株安静生长的雪松。
“下周系里的毕业答辩，你准备得怎么样？”蒋既明把《云图》递给她，目光落在书封上那片飘向天际的云。
“还在改PPT，总觉得数据不够完善。”苏晚抱着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你呢？听说你拿到了研究院的offer？”
“嗯，毕业后就去报道。”蒋既明点头，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你的简历不是投了星图设计吗？他们的设计理念和你之前做的‘云系列’很契合。”
苏晚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关注自己的毕业设计。那组名为“云邮差”的设计，她画了整整半年——每片云都载着不同的信，有的写给过去，有的寄给未来，送信人穿着白色风衣，在云层间穿梭。当时导师说太理想化，可她总觉得，总该有人相信这种浪漫。
“还在等通知，不知道能不能过。”她低头笑了笑，把书抱得更紧了些。
“会过的。”蒋既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你的云里有温度，他们会看见的。”
那天的对话停在图书馆闭馆的铃声里，他们并肩走回宿舍区，一路没再说话，只有樟树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快到女生宿舍楼下时，蒋既明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云形状的便签。
“如果过了面试，记得告诉我。”便签上是他的手机号，字迹和当年的电路图一样工整。
苏晚接过便签，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尖，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抬头想说谢谢，却只看见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蓝白校服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像一片飘向远方的云。
毕业答辩那天，苏晚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讲台上展示“云邮差”的设计。当屏幕上出现最后一张图——送信人站在云端，手里的信飘向城市的灯火时，她看见评委席里有人点头，其中一个正是星图设计的总监。
答辩结束后，她刚走出报告厅，就收到了星图设计的录用通知。她掏出手机，想给蒋既明发消息，却发现手机里还存着那张云形状的便签，号码早已熟记于心，却迟迟没按下发送键。她想，或许他们只是彼此青春里的过客，毕业后各奔东西，就像两片短暂相遇的云，终究会飘向不同的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