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跪在魔宫废墟里时,指尖还沾着林月发间残留的龙涎香。那是去年他生辰,父皇偷偷让内侍送到江南的龙涎香珠,林月拆了一颗串在发间,笑说“要带着皇兄的生辰礼闯遍天下”,如今珠子裂成碎渣,混着凝结的血黏在他开裂的掌纹里,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疤。
战场的风裹着未散的魔气刮过,把苏墨染血的绢布吹到他面前。布上是密密麻麻的防御阵型图,墨迹还带着松烟的余温,最后一笔却陡然划破布面——那是苏墨被魔箭穿透胸膛时,指尖还在试图修改城西隘口的防御漏洞。不远处,赵虎的狼牙棒嵌在魔君的残肢里,他壮硕的身躯早已被魔气蚀成黑灰,唯有紧扣武器的指骨,还保持着将百姓护在身后的姿态。
而林月,他唯一的妹妹,正蜷缩在陈风怀里。陈风的后背被魔君的利爪撕开,白骨森然,却依旧把林月护得严严实实。林月的公主玉佩碎成两半,嘴角还噙着一丝笑,像是还在说着战前那句“皇兄,等打赢了,我和阿风就回长安看桃花,顺便逗逗太子哥哥”。
“为什么……”林澈的声音被血沫堵住,他想爬过去,却发现左腿早已被魔气冻僵,每动一下,骨头都在咯吱作响。魔君已死,长安的火光渐渐熄灭,可这场胜利的代价,是他失去了所有想守护的人。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终南山。那时他刚带着林月逃出皇宫,林月追着蝴蝶跑,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陈风在后面笑着喊她“慢点,前面有陡坡”;苏墨坐在青石上翻着兵书,偶尔抬头提醒他们“踩坏药农的苗,要赔银子的”;赵虎则光着膀子练拳,汗水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淌,落在草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不如我们结拜吧!”赵虎抹了把汗,粗声粗气地提议,“以后咱们五个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月第一个拍手赞成,拉着陈风的袖子晃个不停:“好呀好呀,这样阿风就是我真正的哥哥了!以后我们一起去江南看桃花,去塞北看草原!”
苏墨把玩着手上的木簪——他总说玉簪太金贵,配不上江湖人的粗布衣裳——嘴角噙着浅笑道:“能与殿下、公主及陈兄、赵兄相识,是苏某之幸。”
陈风看着林月亮晶晶的眼睛,温柔地点头:“我听月儿的。”
林澈望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心口被暖意填满。他们以溪水为酒,以草木为证,对着终南山立下誓言。结拜后,林月哼起了“清风白昼,翻过了九州,天高任我游我在雪下白了头……几人跟着哼唱,歌声漫过终南山的每一寸草木,那时他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过一辈子。
可江湖从来不是坦途,皇宫的羁绊也从未真正断绝。每月初一,林澈都会收到太子哥哥的密信,信里总说“父皇母后念你们,却不敢催你们回来,怕扰了你们的兴致”“长安一切安好,勿念”。直到魔族进犯的消息传来,太子的信里第一次带了血渍,字迹潦草:“魔族已破雁门关,父皇命我守长安,你们……若想回来,便回吧;若不想,便往南去,好好活着。”
那时他们正在江南看桃花,林月手里的桃花枝还带着露水,花瓣落在陈风的肩头,街上的欢声笑语突然被尖叫打破。魔兵踏破城门,火光染红了夜空,百姓四散奔逃,哭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