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拖着巨大的行李箱，站在那栋熟悉又陌生的老宅门前，心里五味杂陈。
奶奶去世了。消息来得很突然，作为奶奶唯一还在联系的孙女，处理身后事的责任自然落在了她肩上。她已经快十年没回来了，自从上大学、工作后，这座城市就成了记忆里的一个模糊背景。
老宅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灰墙黑瓦，带着一个小院，只是更加陈旧了。墙皮有些剥落，院里的老槐树枝桠张牙舞爪，比印象中更加茂密，几乎遮住了半个屋顶，让整栋房子即使在午后的阳光下也显得有些阴郁。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门开了，一股混合了灰尘、旧木头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记忆里奶奶家的味道，但似乎又夹杂了一丝说不清的、令人不太舒服的甜腻感。
屋里光线昏暗，家具都蒙着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一切似乎都停留在奶奶最后离开时的样子。
林薇叹了口气，开始动手收拾。悲伤之余，更多的是一种疲惫和疏离。她和奶奶感情不算特别深厚，老人性格有些孤僻固执，小时候对她管束颇多，有许多莫名其妙的“规矩”。
收拾完客厅和厨房，她推开了奶奶卧室的门。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一张老式木床，一个衣柜，还有一个笨重的、带镜子的梳妆台。梳妆台上除了一些简单的护肤品，还放着一个厚厚的、封面是暗红色绒布的大相册。
林薇记得这个相册。小时候，奶奶偶尔会抱着她，一页页翻看，讲着里面的故事。但每次看的时间都不长，而且总有几条奇怪的“规矩”：必须在白天看、不能连续翻看超过半小时、尤其不能在看的时候评论照片里已经去世的人“看起来如何”……
她当时只觉得是老人的迷信。
鬼使神差地，林薇走过去，捧起了那本沉甸甸的相册。绒布封面手感有些粘腻，仿佛沾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她在床沿坐下，翻开了第一页。
里面大多是黑白老照片，穿着中山装的太爷爷太奶奶、年轻时的奶奶爷爷、爸爸姑姑们的百天照、周岁照……照片有些泛黄，但保存得还算完好。照片旁边用娟秀的钢笔字标注着时间和人物。
一开始没什么异常。林薇一页页翻看着，回忆着模糊的童年和那些素未谋面的亲人。
直到她翻到一页，里面是奶奶和几个老姐妹的合影。照片背景似乎是在老宅的院子里，奶奶站在中间，笑容勉强。林薇注意到，奶奶身后院子角落的老槐树下，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矮小的人影，像个小孩子，看不清脸。
是冲洗问题吗？林薇凑近了仔细看。
就在她盯着那个人影的时候，相册的纸张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拂。但窗户关着，房间里根本没有风。
她心里微微一毛，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出现了错觉。
她继续往后翻。后面的照片色彩逐渐丰富起来，出现了更多她认识的亲戚，甚至还有几张她自己的童年照。她看到一张自己五六岁时在院子里吹生日蛋糕蜡烛的照片，笑得一脸灿烂，奶奶站在旁边，手放在她肩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