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江断剑
腊月廿八，寒江。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江面结着薄冰，碎冰碴被北风卷着，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柳长庚缩在渡船的角落里，裹紧了那件打了三四个补丁的青布棉袍，手里攥着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麦饼，却没心思咬。
渡船摇摇晃晃地靠向对岸的渡口，码头上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都缩着脖子跺着脚。柳长庚眼尖，一眼就瞥见人群里那个穿玄色锦袍的中年汉子——腰间悬着柄鲨鱼皮鞘的弯刀，靴底沾着新鲜的泥，脸上带着几分不耐，显然是等了许久。
“客官，到岸了。”船夫吆喝着放下跳板，柳长庚刚要起身，那玄袍汉子已经大步走了过来，目光像鹰隼似的扫过他，最后落在他脚边那个不起眼的布包袱上。
“你就是柳长庚？”汉子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柳长庚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点点头：“正是在下。不知阁下是？”
“在下赵烈，奉‘镇北侯’之命，特来请柳公子过府一叙。”赵烈说着，侧身让出一条路，“侯爷听闻公子手中有半块‘破阵图’，想与公子商议要事。”
柳长庚攥着包袱的手紧了紧。这破阵图是他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只说此物关系重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示人，更不能落入镇北侯手中。可如今，镇北侯的人已经找上门来，躲是躲不掉了。
“侯爷找我，就为这破阵图？”柳长庚故意放缓语气，试探着问道。
赵烈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却还是耐着性子说：“具体事宜，公子见了侯爷便知。请吧，别让侯爷久等。”
柳长庚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他拎起包袱，跟着赵烈上了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马车行驶得很稳，却快得惊人，柳长庚掀开车帘一角，只见街道两旁的景象飞速倒退，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朱红大门上挂着一块鎏金匾额，上面写着“镇北侯府”四个大字，笔力遒劲，透着一股威严。
进了侯府，穿过几重庭院，柳长庚被带到一间书房。书房里燃着暖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一个身着蟒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书桌后看书，见他们进来，便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看向柳长庚。
这便是镇北侯萧策。柳长庚曾在市集上远远见过他一面，那时他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如今换上蟒袍，更添了几分贵气，只是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
“柳公子，请坐。”萧策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
柳长庚依言坐下，将包袱放在脚边，双手放在膝盖上，保持着警惕：“不知侯爷找在下，有何要事？”
萧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柳公子，令尊柳老英雄的事，我听说了。三年前，他在雁门关外与蛮族交手，不幸战死，是我派人将他的尸骨送回江南的，你可知晓？”
柳长庚心中一动。父亲战死的消息传来时，他悲痛欲绝，后来确实有人将父亲的尸骨送了回来，只是那时他只顾着伤心，并未追问来人的身份。如今听萧策这么说，难道父亲的死，与他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