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一个！”柜台后的鬼吏不耐烦地喊道。
苏芜连忙飘上前去，递上自己的身份牌——一块刻着她生辰和死忌的木牌。
鬼吏接过木牌，在泛黄的账簿上查找着，眉头越皱越紧。“苏芜，树葬区，余额：五百冥币。银行累计欠费：六万多冥币。”
他抬头瞥了她一眼，“你这债务越积越多，再这样下去，怕是连投胎的资格都要被取消了。”
苏芜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我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鬼吏打断她，“幽冥律法严苛，你又不是不知道。唯有在埋骨之处焚烧的纸钱才能通达黄泉。你那树葬区荒无人烟，没人烧纸，自然就没钱入账。”
她当然知道。作为将骨灰撒于深山老树之下的“树葬”者，她的处境比那些有墓碑的亡魂要艰难得多。
至少墓碑有个明确的方位，亲人祭奠时知道该往哪里烧纸。而她呢？骨灰随风散落，连个具体位置都没有。
“那我还能再接一些活计吗？”苏芜小心翼翼地问，“引渡亡魂、清理黄泉路，什么都可以。”
鬼吏翻看着工作安排，沉吟片刻：“一般来说一个鬼只能有一个工作，但是看着你欠债这么多的情况下，可以多给你一个兼职的工作机会，引渡亡魂，一次五十冥币，但是这个工作不是每天都有工作机会的。做不做？”
“做！我做！”苏芜连忙应下，生怕对方反悔。
离开幽冥银行，苏芜沿着忘川河岸向奈何桥飘去。河水中，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在哀嚎挣扎，令人毛骨悚然。她加快速度，不敢多看。
地府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初来时，她以为死亡就是终点，没想到死后还有另一个世界要经营。
这里的一切都需要钱——住宿要钱，吃饭要钱，就连投胎转世也需要打点费用。
而那些在人间有亲人祭奠的鬼魂，则可以过着相对舒适的生活。他们住在纸钱叠成的房子里，穿着纸衣，用着纸做的家具，甚至还能贿赂鬼吏，提前安排投胎到好人家。
像苏芜这样的穷鬼，只能靠打工度日。
“来啦。”孟婆头也不抬，递过来一个碗
苏芜接过汤碗，突然好奇地嗅了嗅。汤呈浑浊的灰白色，散发着奇异的气息，既不是香也不是臭，而是一种让人莫名忘却一切的味道。
“阿芜，别闻太多，小心把自己前世都忘了。”孟婆警告道，“虽然你们这些打工的鬼魂记忆都被封印了，但基本的本能还是有的。”
苏芜点点头。她确实不记得自己的前世了，只知道名字叫苏芜，死于一场意外，骨灰被树葬。
除此之外，一片空白。地府有规定，打工的鬼魂必须封印记忆，以免影响工作。
前来喝汤的是个老者，面容慈祥，眼中却带着不舍。“姑娘，这汤真的能让人忘记一切吗？”他颤声问道。
苏芜按照孟婆之前教的话回答：“饮下此汤，前尘尽忘，方能转入轮回。”
老者长叹一声，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刹那间，他眼中的情感消失了，变得空洞而茫然，默默地走向转生台。
一整天，苏芜都在重复着递汤的动作，看着一个个亡魂饮下孟婆汤，忘记前世种种，步入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