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抖着,慢慢弯下腰。
手指即将触碰到它的瞬间,我看清了。
工牌照片上,是李哲。那个三天前,就在自己工位上突然倒下,再没救过来的同事。照片里的他笑着,有点腼腆,是刚入职时拍的标准照。
而此刻,在那张凝固的笑脸下方,工牌的名字和职位区域,被一大片已经变得暗红粘稠、尚未完全干涸的液体,污浊地覆盖、浸染着。
浓重的、甜腻的铁锈味,猛地冲进我的鼻腔。
冰冷的塑料边缘硌着我的指尖。
我猛地抽回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整个人踉跄着向后跌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轻响。
那……那是李哲的工牌。
带着血。
从那个不存在的十三层。
被塞了出来。
给我。
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面,那点微不足道的支撑感根本无法阻止身体的下滑。膝盖发软,像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鼻腔里那股甜腻的铁锈味挥之不去,浓郁得几乎凝成实体,粘附在每一次战栗的吸气中。
李哲。
照片上那张年轻、略带拘谨的笑脸,和眼前这片暗红粘稠的污迹重叠,撞击着几乎要炸开的颅骨。三天前,他就倒在不远的地方,显示器还亮着代码的光,咖啡杯没来得及洗。当时围过去的同事们的惊呼,主管仓皇打电话的声音,急救人员匆忙的脚步声……所有声音此刻都被无限拉长、扭曲,混着这死寂楼层里我自己粗重恐怖的喘息。
假的。是幻觉。加班太久了,出现幻觉了。大脑徒劳地试图编织合理的解释,但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真实的恐惧。
那电梯……十三层……
我的视线死死钉在地上的工牌。暗红的血污边缘,似乎在灯光下极其缓慢地、蠕动般地洇开了一点点。
跑!
这个念头终于劈开僵直的身体,我手脚并用地从墙根挣扎起来,转身就想扑向消防通道那绿色的指示牌——
啪嗒。
一个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是来自地上的工牌。
是来自……那部电梯。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脖颈像生了锈的合页,一寸寸地,极其艰难地扭回去。
电梯门依旧紧闭。
但在那金属门缝底下,就在刚刚塞出工牌的位置,有一小滴浓稠的、几乎发黑的红色液体,正缓缓地、挣扎般地,沿着光滑的不锈钢门板,向下蜿蜒爬行。
它拉出一条细细的、扭曲的丝线,末端逐渐膨胀,最终不堪重负地——
啪嗒。
滴落在那张工牌的照片上,正正砸中李哲微笑的嘴角。那暗红迅速晕开,覆盖了半张脸。
嗡——
头顶的备用灯光猛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整个办公区瞬间被拉扯进光怪陆离的碎片里。影子疯狂跳动,桌椅家具的形状在剧烈晃动的光线中扭曲变形,仿佛无数蛰伏的活物正要苏醒。
紧接着,所有灯光猛地一暗,几乎完全熄灭,只剩下极远处一点苟延残喘的微光。
而在这一片骤然加深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昏暗中,那电梯按钮的位置,那一排标注楼层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