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扑面而来!
晏回春彻底失去了理智,猩红的眼眸中只剩下最原始的疯狂与痛苦。他嘶吼着,周身缭绕的冰蓝毒雾与黑灰死气狂暴地肆虐,凝丹室内温度骤降,墙壁、地面、药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厚厚的冰霜,旋即又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坑洼不平。
他像一头被困的、濒死的凶兽,猛地扑向离他最近的活物——苏棠!
苏棠瞳孔中倒映着那扭曲疯狂的身影,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甚至来不及感到恐惧,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向旁边翻滚,同时将体内所有能调动的生机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不是用于攻击,而是用于——防御!
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明亮的翠绿色光晕瞬间覆盖了她的全身!
嗤——!
晏回春裹挟着毒雾死气的利爪狠狠抓在光晕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那翠绿光晕剧烈震荡,明灭不定,竟堪堪挡住了这致命一击,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将苏棠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冰冷的墙壁上!
“噗!”苏棠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剧痛,周身的生机光晕瞬间黯淡下去。
好强!即使是在这种失控的状态下,他的力量依旧恐怖到令人绝望!
而她的抵抗,似乎更加激怒了对方。
“吼——!”晏回春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再次扑来,速度更快,力量更猛!所过之处,地面崩裂,毒雾弥漫!
逃不掉!根本逃不掉!
苏棠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下一秒,这绝望就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
既然逃不掉,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她不再试图防御或闪避,而是猛地调动起心口那缕冰寒的蛊印!不是驱散,不是隔绝,而是——疯狂地刺激它!将自己所有的恐惧、愤怒、不甘,连同那残存的生机之力,一股脑地顺着那无形的连接,狠狠反灌回去!
你不是痛苦吗?你不是需要我的力量吗?都给你!全都给你!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住!
这是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疯狂举动!
“呃啊啊啊——!”
正扑杀而来的晏回春身形猛地一滞,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痛苦的惨叫,仿佛灵魂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伤!他抱住头颅,疯狂地撞击着周围的墙壁,体内的力量彻底暴走,冰霜与腐蚀四处迸溅,整个凝丹室摇摇欲坠!
苏棠也不好受,心口如同被千万根冰针反复穿刺,那反灌回去的力量几乎抽干了她,眼前阵阵发黑,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但她也清晰地感觉到,通过蛊印,晏回春那边的混乱和痛苦呈指数级攀升!他魂息内那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各种毒素和死气失去了制约,开始疯狂地反噬其主!
他周身的毒雾变得色彩斑斓,诡异无比,时而极寒,时而炽热,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毒虫在蠕动,血管凸起,呈现出可怕的紫黑色!他甚至开始无差别地攻击周围的一切,药架粉碎,丹炉倾覆!
凝丹室,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间炼狱!
苏棠蜷缩在角落,拼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边艰难地抵抗着弥漫的毒雾,一边死死盯着那在炼狱中心疯狂挣扎的身影。
她在赌!赌是他先被自身的力量彻底毁灭,还是自己先被这逸散的毒雾吞噬!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
晏回春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起来,嘶吼声变成了痛苦的呜咽,他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七窍开始渗出黑血,气息 rapidly 萎靡下去。
似乎……快要结束了。
苏棠心中刚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异变再生!
那些原本在他体内互相冲突、反噬的剧毒和死气,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似乎因为失去了统一的压制(晏回春的意识),竟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相互融合、坍缩!
最终,在他心口位置,形成了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扭曲变幻着黑、灰、绿、紫各种恐怖色彩的——毒核!
那毒核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污秽与死亡!
而毒核形成的刹那,晏回春身体猛地一僵,最后一丝生机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了一下,骤然熄灭!
他……死了?
苏棠怔怔地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躯体,和那颗悬浮在其心口、不断散发著不祥光芒的毒核,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么……结束了?
巨大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茫瞬间席卷了她。大仇得报?不,并没有快意。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然而,就在她精神稍稍松懈的下一秒——
那颗静止的毒核猛地一下!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能量冲击波骤然爆发,如同黑色的潮汐,向四面八方狂涌而去!
所过之处,一切尽归虚无!
不好!他要自爆?!或者说,他体内失控的力量最终走向了彻底的毁灭!
这力量一旦彻底爆发,别说凝丹室,恐怕整个回春谷都会化为齑粉!
苏棠瞳孔缩成针尖,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而且这一次,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原本已经“死去”的晏回春,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那双涣散的、失去焦距的猩红眼眸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的、冰蓝色的光芒挣扎着亮起,仿佛最后一丝不甘消亡的本能。
与此同时,苏棠心口那本已随着他“死亡”而变得沉寂的蛊印,突然前所未有地、剧烈地灼热起来!不再是冰冷,而是滚烫!仿佛感受到了那毁灭性能量的威胁,要拉着她一同殉葬!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
苏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求生欲压榨出的最后潜能,她猛地扑向那颗即将爆发的毒核!不是去阻止它——那根本不可能——而是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她将双手,连同周身残存的、微弱的生机之力,狠狠地按向了那颗毒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蛊印的牵引,或许是体内“糖心”对那种极致“死寂”的本能抗拒,又或许只是一种绝望下的徒劳挣扎!
嗡——!
就在她的生机之力接触到那毁灭毒核的刹那!
奇迹发生了!
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能量,在触及她生机之力的瞬间,竟然像是遇到了某种天敌克星,猛地一滞!
毒核表面那疯狂扭曲变幻的色彩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而苏棠的“糖心”之力,那代表极致生机的力量,在与极致死寂毒核的碰撞中,并非被瞬间吞噬,而是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中和与转化!
仿佛冰与火的交融,生与死的对话!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混乱却又蕴含着奇异生机的能量流,顺着她的手臂,疯狂地倒灌入她的体内!
“啊——!”苏棠发出凄厉的惨叫,感觉身体像是要被彻底撑爆!经脉剧痛,灵魂震颤!那能量太过庞大,太过混乱,充满了毁灭性的剧毒和死气,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被她的“糖心”强行转化出的、微弱的生机!
这根本不是在疗伤,而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赌她的“糖心”体质能否在被这毁灭性能量撑爆之前,将其驯服、转化!
她的皮肤表面浮现出可怕的、如同毒纹般的紫黑色脉络,眼睛、耳朵、鼻子开始渗出鲜血,身体时而冰冷如尸,时而滚烫如烙铁!
而与此同时,那颗被暂时阻了一瞬的毒核,也因为能量被疯狂抽取,爆发之势骤然减缓,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另一边,晏回春那原本已经熄灭的生机,竟因为毒核能量的被抽取和中和,如同退潮后露出的礁石,极其微弱地、挣扎着重新显现了一丝!
他破碎的魂息,本能地追逐着那被苏棠转化出的、夹杂着生机的能量流,如同沙漠旅人渴求甘泉,贪婪地汲取着!
一场诡异到极点的循环形成了——
毁灭性的毒核能量涌入苏棠体内,被“糖心”艰难中和转化,一部分生机能量溢出,又被濒死的晏回春本能吸收,勉强吊住他最后一口气,而毒核也因此减弱,延缓了最终爆炸……
但这循环极其不稳定,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彻底的崩溃!
苏棠承受着最大的痛苦,她感觉自己就是风暴的中心,随时可能被撕碎。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徘徊,无数混乱的幻象和记忆碎片(似乎来自那倒灌的能量流,夹杂着晏回春破碎的记忆)冲击着她的脑海——
无尽的黑暗、剧痛、冰冷的实验台、各种毒液注入身体的恐怖感觉、一个模糊的、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绝望的呐喊、还有……一片灼热的火海、一声凄厉的“哥哥”……
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刀子般切割着她的神经!
“不……不要……好痛……”她无意识地呢喃着,泪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却依旧死死地维持着那脆弱的能量连接,因为断开就是立刻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那颗恐怖的毒核终于缩小到了指甲盖大小,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湮灭,消失无踪。
能量的倒灌停止了。
苏棠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深度昏迷。她浑身遍布可怕的毒纹,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心口处,那“糖心”却依旧顽强地跳动着,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翠绿光芒,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修复着她破损不堪的身体。
而一旁的晏回春,情况同样糟糕。他并未醒来,依旧昏迷,脸色死灰,但胸口有了极其微弱的起伏。那致命的毒核消失了,反噬暂时平息,但他体内依旧是一片狼藉,千疮百孔,只是勉强从鬼门关捡回了半条命。
凝丹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残存的毒雾仍在缓慢飘散,述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
* * * * *
当半夏和南星察觉到凝丹室可怕的能量波动平息,壮着胆子进来查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室内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狼藉不堪,弥漫着浓烈的毒气和血腥味。晏回春和苏棠双双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气息皆微弱到了极点。
他们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救治。
处理晏回春时,他们发现主上体内那一直肆虐的、让他们束手无策的恐怖能量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虽然伤势极重),而苏棠的情况则更加诡异,她体内充斥着各种混乱的毒素和一股奇异的生机之力,仿佛经历了一场可怕的能量洗礼。
两人将各自抬回住处,全力施救。
苏棠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后才苏醒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在漱玉轩的床上,身体像是被彻底碾碎后又勉强拼接起来,每一寸骨骼肌肉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酸痛和虚弱。
但奇怪的是,她心口那缕一直盘踞的、属于晏回春的冰寒蛊印,感觉……不一样了。
它依旧存在,却不再那么冰冷刺骨,反而变得……温顺了些?甚至,她似乎能通过这蛊印,隐约感受到另一端极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的生机波动。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她心情复杂难言。
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即使闭着眼,她也能“看到”窗外那株幽昙花叶片上的露珠正在缓慢蒸发,能“听到”地下虫豸爬行的细微声响。
她的生机之力,虽然总量因为重伤而大幅削弱,却变得异常精纯和……驯服。仿佛经过那场毁灭性能量的洗礼,去芜存菁,完成了一次艰难的蜕变。
她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自己与这药谷中的某些毒草,产生了一种更深的、近乎“沟通”般的联系。
那次疯狂的豪赌,她似乎……因祸得福?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南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看到苏棠醒来,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将药碗放在床头,平淡地传达了一个消息。
“先生醒了。吩咐说,让您好好休养。”
“另外,”南星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变化,“先生说……”
“多谢。”
苏棠猛地怔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谢她什么?谢她差点杀了他?还是谢她……阴差阳错地,反而救了他?
她看着那碗漆黑的药汁,第一次觉得,这弥漫着苦味的囚笼,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而那场源于算计、终于毁灭、却又诡异地走向共生的疯狂变故,如同一个深刻的烙印,不仅留在了他们的身体上,更刻入了彼此纠缠的命运深处。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某些东西,已经彻底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