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的秘书凑到后座,声音压得极低。
“书记,祁厅长他……他还调来了水炮车。”
“什么?!”
李达康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他一把推开车门,又重重关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疯了吗!”
“他想干什么?在这里搞一场局部战争吗?!”
李达康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不出去!”
“我倒要看看他祁同伟今天怎么收场!这个烂摊子,谁惹出来的谁去收拾!”
他对着秘书吼道。
“你,给我继续盯着!”
“是,书记。”
秘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赶紧点头。
与此同时,法院广场。
当工人们看到那些涂着特警字样的装甲车,看到车上架着的高压水炮时,所有人都懵了。
那不是演习。
那是真家伙。
刚才还沸反盈天的广场,此刻安静得可怕。
之前还叫嚣着“有本事弄死我”的郑乾,此刻脸都白了。
他看着那些黑洞洞的水炮口,腿肚子直哆嗦。
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浇灭得一干二净。
他扭头看向祁同伟,嘴唇蠕动着,声音带着哭腔。
“厅长……领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您别抓我……”
郑西坡更是魂飞魄散,他再次冲到祁同伟面前,可这次连下跪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瘫软着,几乎要趴在地上。
“领导!厅长!求求您,给他一个机会吧!”
“他就是个孩子,他就是嘴硬!他没那个胆子的!”
祁同伟没理会父子俩的求饶。
他再次举起喇叭,目光扫过全场。
“我再问一遍,你们聚在这里,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一个年纪稍大的工人壮着胆子喊道。
“我们要回我们的大风厂!”
“对!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但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祁同伟点了点头。
“好,诉求我听到了。”
“想拿回厂子,想回去上班,这很正常,我理解。”
“但是,你们看看你们现在在干什么?聚众冲击,围堵警察,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立刻散开,各回各家,这件事,性质就还只是普通的群众聚集。”
“如果你们继续闹下去,继续堵在这里,那对不起,这件事就会被定性!”
“非法游行示威,聚众扰乱社会秩序!”
“到时候,你们谁都跑不掉!你们自己掂量掂量,为了一个不一定能拿回来的厂子,把自己搭进去,值不值!”
一个工人急了。
“那您得给我们个承诺啊!您保证能帮我们解决厂子的事,我们就走!”
祁同伟闻言,突然笑了。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警服。
“看清楚,我是警察,公安厅的。”
“我的职责是维护社会治安,打击违法犯罪。”
“你们厂子是股权纠纷,经济问题,不归我管,我也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后续会有相关部门给你们一个合理的处理!”
“我能承诺的只有一件事。”
他的眼神陡然锐利。
“谁再敢带头闹事,谁不服从现场指挥,我就立刻把他抓起来!说到做到!”
工人们彻底没了声音。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犹豫和惊惧。
祁同伟的话,简单粗暴,但句句在理。
他们是来要厂子的,不是来坐牢的。
“要不……咱先走吧?”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
“是啊,跟警察对着干,没好果子吃的。”
“他都说了,这事不归他管,咱们在这耗着也没用啊。”
风向,彻底变了。
郑西坡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哀求地看着祁同伟。
“厅长,我们走,我们马上就走!您看,能不能把我儿子……”
“不能。”
祁同伟直接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他,是这次事件的煽动者,是首要分子,必须承担法律责任。”
“这不是菜市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郑西坡的脸瞬间垮了下去,眼神黯淡无光。
旁边一个相熟的老工人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
“老郑,别求他了。你赶紧去找陈老!陈岩石!他是老检察长,德高望重,他说句话,比咱们说一百句都管用!”
郑西坡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工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没过多久,原本拥挤的广场就变得空旷起来。
祁同伟看着最后一批工人也离开了警戒线,这才对着身后的警察偏了偏头。
“把郑乾带下去,先看押起来。”
赵东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走到祁同伟身边,眼神里全是敬畏。
“头儿,您这操作,真是神了。”
“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什么叫教科书级别的现场处置,这就是啊!”
“软硬兼施,恩威并用,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帮快要炸了的工人给劝退了,牛,实在是牛!”
祁同伟瞥了他一眼。
“行了,少拍马屁。赶紧让你的人清理现场,恢复交通。”
“是!”
赵东来刚应声,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
是李达康的秘书。
秘书的表情很严肃,走到祁同伟面前,微微颔首。
“祁厅长,李书记请您过去一下。”
祁同伟脸上没什么意外,淡淡地应了句。
“知道了。”
他拍了拍赵东来的肩膀。
“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径直走向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奥迪A6。
车门打开,李达康从车上下来,一张脸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连客套话都省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
“祁同伟!你搞什么名堂!”
“武装干警,水炮车!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想把事情闹到多大?”
“今天要是擦枪走火,出了任何一点意外,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祁同伟站定,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李书记,您先别急着发火。”
他反问道。
“我倒想问问您,这些工人都是您京州市的吧?他们堵在法院门口闹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您作为京州市的一把手,在事情还没闹大的时候,您在哪儿呢?您为什么不出面解决问题?”
“按照规定,在您辖区内发生这种规模的群体性事件,您这位市委书记,负有不可推卸的第一责任。”
李达康被他一句话噎得够呛。
他没想到祁同伟非但不认错,反而倒打一耙。
“我跟你说的是你调动武装力量的问题!你不要给我转移话题!”
李达康指着祁同伟,声音都高了八度。
“还有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一个省厅的厅长,就是这么跟市委书记说话的吗?你这是在拿身份压我?”
祁同伟忽然笑了。
“李书记,您这话可就说反了。”
“通常只有不占理的一方,才会抬出身份来压人。”
“你!”
李达康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好,好一个祁同伟!这件事,我们常委会上见!我一定要在会上,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我等着。”
祁同伟的回答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的畏惧。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祁同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不再理会暴怒中的李达康,转身走到一旁接听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