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翁青黎的手指蜷缩起来。她知道他从不送无用之物,这支笔显然是特意准备的。就像他每次在事后递给她的温水。

这些细微的体贴,像细密的针,扎在他们之间那层看似坚固的隔阂上。

“谢谢。”她最终还是拿起了盒子,指尖传来沉甸甸的分量。

“翁老师。”他突然这样叫她,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生疏。

回头时,翁青黎正对上他的目光。

男人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姿态。

“后面我出差的次数可能会变多。”他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方便的话,以后的周五可以改到其他时间。”

空气仿佛凝固了。翁青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在耳膜上,咚咚作响。

回去后她一直在想,这人是怎么以这样平和的语气,发出那样的邀约。

“再说吧。”

霍晏山没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重新靠回沙发里,拿起那份摊在旁边的文件,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工作间隙的插曲。

“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我开车了。”

拉开门的瞬间,她听见他又说了一句:“钢笔尖我让师傅调过,写久了不累手。”

这一次,翁青黎没回头,轻轻带上了门。

只是她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又见面。

而且是在私底下。

滨海镇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翁青黎拖着野餐车走在巷子里,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混着巷弄里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气。

“姐,爷爷也太不够意思了,生日怎么不去饭店吃呢。”沈则煜把登山包往肩上提了提,“张伯伯他们昨天还打电话问要不要过来帮忙,全被爷爷怼回去了。”

“爷爷说就想清静吃碗长寿面。”翁青黎回头看了眼巷口,阳光穿过榕树的缝隙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他这辈子最烦铺张,你又不是不知道。”

今天是翁青黎爷爷翁盛华的生日,两个子女都太有出息,一个在外地,一个在国外,礼物都早早送到,电话也都打了,可人都赶不回来。

翁父千叮咛万嘱咐让翁青黎和沈则煜回去一趟。

翁青黎和爷爷的关系很好,从小就一直跟在爷爷身后,翁盛华也很疼爱这个小孙女。所以,她的性格和行为处事上,都或多或少受到了爷爷的影响。

她的手机闹钟永远比预定时间早十分钟响,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源自翁盛华那句“早到是本分,迟到是失职”。

爷爷的爱从来不是软绵绵的呵护,而是带着棱角的指引。教她守时,是教她尊重他人。教她较真,是教她坚守原则。教她独立,是教她无论何时都能挺直腰杆。

走到巷子前,翁青黎余光瞥见旁边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车牌是京州的,在满是本地牌照的镇上显得格外扎眼。

车门打开的瞬间,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霍晏山穿着件黑色polo衫率先下车,后座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姿笔挺,透着股军人特有的硬朗,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

“诶?”沈则煜也看到了他。

霍晏山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他们,微微一顿,目光落在翁青黎身上时,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霍振邦抬眼望向巷内,目光落在翁青黎姐弟身上时,原本略带严肃的神情柔和了几分:“你们是……翁老先生的孙辈?”

这条巷子里住的,只有翁家。

“请问您是?”

“霍振邦。”中年男人伸出手,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厚茧,“你们爷爷是我以前的老首长,当年在部队里一直提携照顾我,他今天生日,我特意从京州过来,跟他老人家叙上一叙。”

翁青黎突然想到爷爷在电话里说的,邀请了老战友,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只不过霍晏山为什么会在这里?

等等,霍振邦,也姓霍……

答案昭然若揭。

霍振邦的名字在翁青黎脑海里跳来跳去,终于,她抬头试探着询问:“是霍zheng委吗?”

她想起来了,去年她还在某本guo家军事法学的书里上读过他的署名文章。

只是没想到传说中威严的军区zheng委,竟是这样温和儒雅的模样。

霍振邦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久仰您的大名,以前读过您参编的军事法的书。”

“原来如此。”霍振邦点头笑了笑。

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一旁的霍晏山不由勾起唇角。

“快别站着了。”霍振邦笑着和两人握了手,目光望向巷子深处,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暖意,“你爷爷肯定等急了。”

翁青黎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五条未接来电。

走进院子时,翁盛华正蹲在石榴树下摆弄他的兰花。听见脚步声,老人回过头,看见霍振邦时眼睛一亮,丢下喷壶就迎上来。

打过招呼,两人便勾着肩膀往里走。

翁青黎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明白爷爷为何独独请了霍振邦,也许有些情谊,确实不需要旁人来见证。

厨房很快飘出饭菜香。

翁青黎被爷爷指派去切姜丝,刚拿起菜刀,就见霍晏山端着瓶花雕酒走进来。

“我来吧。”他伸手要接菜刀,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翁青黎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刀刃瞬间在指尖划开了一道血口。

鲜红的血珠冒出来,滴落在雪白的姜丝上,格外刺眼。

“姐!”沈则煜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这一幕,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瓜子扔了,“创可贴!药箱在哪儿?”

翁青黎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就被霍晏山一把攥住。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轻轻覆在她的指尖,湿润的触感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将渗出的血珠悉数吮去。

“你……”翁青黎心中一惊,猛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她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他呼吸拂过指尖的微痒。

沈则煜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果子从手里滑落,砸在地上裂开,殷红的籽滚了一地。

“吾擦,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