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目光黏在江临脸上,那上面精心修饰的影帝荣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剥落,露出底下惨白的坯底。他拿着奖杯的那只手开始发抖,细微却无法抑制,奖杯基座磕碰在西装扣子上,发出一下下突兀的轻响,像为他骤然敲响的丧钟。
他张了张嘴,喉结剧烈地滚动,似乎想挤出一点声音,一点辩解,或者一句求饶,但喉咙像是被那双冷静到残忍的眼睛扼住,只泄出一点破碎的气音。
他身边的周倩,脸色比他更精彩,青红交错,方才的娇媚和得意被冻僵在脸上,转而迅速被一种急于撇清的恐慌取代。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原本还搭在江临臂弯里的手,高跟鞋仓促地往后退了两步,几乎撞到身后竖着耳朵偷听的人群。
林薇没再看他们。她慢条斯理地将手机收回那只价格不菲的手拿包,扣搭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这过分的寂静里清晰得骇人。
她甚至还顺手从经过的侍应生托盘里取下一张干净的餐巾,擦了擦刚才拿过酒杯的手指,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带着一种事毕后的悠闲。
然后,她转身。
高跟鞋鞋跟敲击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稳定而清脆的“嗒、嗒”声,像精准的节拍器,不紧不慢地丈量着这片死寂。人群在她面前自动分开一条通道,那些目光充满了惊骇、探究、幸灾乐祸,以及深深的畏惧。她视若无睹,径直穿过这富丽堂皇的坟墓,背影挺拔,没有丝毫动摇。
宴客厅沉重的双雕花木门被她推开,又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内里即将爆发的巨大喧嚣和混乱。
门外走廊空旷安静,晚风带着一丝凉意从尽头的窗口吹入。
她走到电梯口,金属门光可鉴人,映出她毫无波澜的脸。
电梯下行。
地下车库,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混凝土和昂贵机油混合的气息。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穿着制服的司机恭敬地下车,为她拉开后座车门。
车内灯光明亮柔和,真皮座椅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她坐进去,身体微微陷入柔软的靠垫,这才几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气,一直挺得笔直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
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已发送成功的邮件界面和一连串迅速弹出的确认回复消息。她指尖滑动,面无表情地浏览着,然后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林总。”
“开始吧。”她说。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刚刚摧毁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影帝,更像是吩咐明天早餐要喝什么粥。
“是。江临名下所有账户已经冻结,包括海外三个隐秘账户。工作室注册资金已被划转。山顶别墅、三亚那套公寓以及他母亲名下的那辆车,抵押文件齐全,随时可以进入查封程序。各大品牌方和待拍剧组的第一批违约询函已经发出。”电话那头的声音专业、冷静,效率极高。
“嗯。”她应了一声,目光投向车窗外。车库的灰色立柱匀速向后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