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夜初遇
民国二十一年,北平的雪下得格外早。
苏清鸢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袍,站在协和医院后门的巷口,看着雪花落在积了薄冰的青石板上,瞬间融成一小滩水渍。她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药方,指尖冻得发紫,却死死盯着巷口那辆黑色的福特轿车——那是顾晏辞的车。
顾晏辞是北平城里无人不知的顾家长子,留洋归来的外科医生,也是协和医院最年轻的院长。而苏清鸢,只是个父母双亡、靠着在医院做护工勉强糊口的孤女。她找他,是为了病重的弟弟苏明宇。
弟弟得了肺痨,缠绵病榻半年,药石罔效。昨天夜里,明宇咳着血说想吃城南的冰糖葫芦,苏清鸢跑遍了半个北平,才在街角找到一个挑担的老汉,却发现身上带的钱不够。慌乱间,她撞翻了老汉的担子,冰糖葫芦滚了一地,沾了雪和泥。
就在她手足无措,被老汉拉住索要赔偿时,顾晏辞的车停在了路边。他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戴着同色的礼帽,身姿挺拔地从车上下来,只淡淡扫了一眼,便让司机付了钱,解了她的围。
那时雪下得正紧,他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冷,像极了苏清鸢小时候在苏州老家见过的白玉雕像。她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他却没应声,转身便上了车,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车辙印。
今天一早,明宇的病情突然加重,医生摇着头说“准备后事吧”。苏清鸢不甘心,她想起了顾晏辞——他是最好的医生,或许他能救明宇。她在医院走廊里等了他一上午,从他查房的病房追到办公室,又从办公室追到后门,终于等到了他的车。
车门打开,顾晏辞走了下来,身上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看到苏清鸢,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平淡:“有事?”
苏清鸢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哀求:“顾院长,求您救救我弟弟,他才十五岁,他不能死……”她把药方递过去,手因为紧张而颤抖。
顾晏辞接过药方,扫了一眼,又抬眸看向她。她的头发被雪打湿,贴在脸颊上,眼睛红肿,像只受惊的小鹿。他沉默了几秒,说:“把你弟弟转到协和来,我亲自会诊。”
苏清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在原地,直到顾晏辞的司机提醒她“姑娘,还不快谢谢顾院长”,才反应过来,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顾院长,您的大恩大德,我……”
“不必。”顾晏辞打断她,重新上车,“明天一早,带他来住院部三楼。”
车子驶远,苏清鸢站在雪地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雪花,落在冰冷的手背上。她以为,这是命运对她的垂怜,却不知道,这场雪夜里的相遇,不过是她往后半生苦难的开始。
二、 暖阁微光
明宇住进了协和医院的特护病房,顾晏辞果然亲自负责他的治疗。他每天都会抽时间来查房,询问病情,调整药方,语气依旧平淡,却总能让苏清鸢感到安心。
为了方便照顾弟弟,苏清鸢向医院申请调去了特护病房做护工,这样她就能时时刻刻守在明宇身边。每天清晨,她都会提前把病房打扫干净,换上新鲜的白兰花——那是明宇最喜欢的花,顾晏辞每次来,都会在花前站一会儿,眼神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