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什么都没有。
我的字迹,他很熟悉。
我每次来洗心禅寺,总要塞给他一封书信。
彼时的苏景行会将书信烧毁,香炉里的灰烬总积得厚厚一层。
可渐渐地,我不知从何时起,不再频繁出宫,也不再写信给他。
即便来禅寺,也只与众多香客一样进香祈福,远远地看他一眼。
香炉里的灰烬瘪了下去。
那些写满我心事的信纸也渐渐从他记忆中远去。
一模一样的信纸,同样不成体统的字迹。
可信上却只剩生与死的诀别。
冰冷的纸面贴在他的指尖,冷得刺骨。
“啊——”侍女的尖叫声将苏景行的思绪拽回现实,他回头,看见跌坐在地的侍女满脸惊恐,将那封放夫书收进怀中,而后吩咐侍女打水来,为我洗漱。
苏景行等了很久,直到半个时辰后才送来热水,看着满是凹痕的铜盆,他才恍然发觉,堂堂公主府竟已落魄到如此地步。
而他,作为驸马。
竟浑然不察。
侍女为我擦洗脸颊,手却颤抖个不停。
苏景行蹙眉,接过手帕,侍女却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苏景行微怔。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侍女的害怕从何而起。
她将自己当成了杀害我的凶手。
苏景行觉得荒谬,可转瞬,他又觉得这种猜想也并非全然没有依据。
世人眼中,他与顾乘鸾情投意合,我是横插一脚的灾星。
为了心爱的女人,除掉被迫迎娶的妻子。
再寻常不过的戏码。
苏景行挥退侍女,独自留在房中。
他小心地拧干帕子,擦去我脸颊上的血迹。
血渍渗进帕子,洇湿殷红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
苏景行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他不喜欢我,也知道赐婚一事,绝非我能更改。
可每每看见顾乘鸾委屈的双眸,他便忍不住怨怪我。
他摩挲着我瘦削的脸颊,想起与我初见时,我跪在佛前颤抖着双肩哭泣,稚嫩的眉眼尽是忧愁,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亲眼目睹母亲焚于火中。
师傅说,佛对众生有情。
于是,苏景行为我递上帕子。
我像是抓住了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望,顺着他的慈悲攀了上来。
佛说,万事皆有因果。
于是,苏景行从不干涉我的所作所为。
任由我围在他身边扯扯他的衣袖,学他敲打木鱼,捧着佛经诵读。
可如果万事皆有因果,那我的死,是否有当年他纵容之因。
要是他从一开始,便言辞拒绝我。
今日,我是否不会落得如此结局。
苏景行修佛修了二十年,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有所动摇。
……
宫内,金銮殿。
殿外风雪交加,殿内暖如春昼。
袅袅檀香中,皇帝顾云正在批阅奏折。
“陛下,国师大人连夜递上折子。”
顾云蹙眉,不以为意。“放一边。”
内官依旧躬身。“国师大人说请陛下务必亲观。”
顾云眉头蹙得更紧。
西夏国力低微,佛教盛行,皇室威望远不如佛寺。
先帝在时,禅师甚至能左右皇室用人。
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与温家联手才将皇权牢牢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