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胸口的硌痛感弄醒的。
不是出租屋办公椅扶手硌腰的硬，也不是外卖盒边角戳腿的锐，是一种带着温凉的、圆润的硌——像有串珠子贴在僧袍里，死死抵着我的肋骨。睁开眼时，视线里是发黑的房梁，挂着几缕蛛网，空气中飘着霉味和香灰混合的怪味，跟我猝死前盯着的电脑屏幕、冒着热气的速食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师父？师父您醒了没？”
远处传来个清亮的声音，带着点急躁，像极了电视剧里孙悟空的调调。可我脑子里还嗡嗡的，加班到三点的眩晕感还没散，只记得自己敲完最后一行代码，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怎么再睁眼就换了身行头？身上裹着件洗得发白的僧袍，料子粗糙，磨得脖子发痒，手边还放着本线装的旧书，封面是暗黄色的，用朱砂写着五个歪歪扭扭的字：《取经人求生守则》，下面还画了个潦草的骷髅头，旁边注着行小字：守则即命，破则即死。
那“师父”的喊声又近了些，脚步声嗒嗒地响，像是正往我躺的这个破庙角落来。我慌得手忙脚乱去摸胸口，果然摸到一串佛珠，颗颗圆润，触手温凉——不对，《守则》第一页就写着第一条：“听到‘师父’呼唤，先摸胸口佛珠：佛珠发热则应，发凉则装晕。若错应，唤声者将取你‘气’。”
指尖的佛珠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我甚至能感觉到珠子缝里渗出来的寒意，顺着胸口往胳膊上爬。我没敢多想，赶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连眼皮都不敢颤一下，只留着点余光往门口瞟。
一道黑影堵在了破庙门口，逆光的，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个瘦高的轮廓，手里好像拎着根棍子——可那棍子不对劲，不是金箍棒该有的金属光泽，反而是黑沉沉的，像裹了层烂泥。“师父？您咋又睡了？俺老孙找您半天了。”那声音还是清亮的，可仔细听，能听出点不对劲的颤音，像是有人捏着嗓子模仿，尾音还带着点黏糊糊的拖腔，像虫子爬在耳朵上。
黑影走了过来，离我躺着的草堆只有两步远。我能闻到它身上的味，不是汗味也不是尘土味，是种腐烂的腥气，跟夏天垃圾桶里馊掉的肉一个味。它蹲了下来，我感觉有东西扫过我的脸，软乎乎的，像是头发。“师父，您醒醒啊……俺老孙带了桃子给您吃。”它说着，递过来个东西，落在我手边的草堆上，我用眼角瞥了眼，哪是什么桃子，是个皱巴巴的、泛着黑的东西，像颗烂掉的人心。
就在这时，胸口的佛珠突然热了一下，不是烫，是温温的，像手捂过的温度。紧接着，远处传来另一个声音，更急，还带着点凶：“你是谁？敢冒充俺老孙！”
黑影猛地僵住，那股腐烂的腥气瞬间浓了几分，它“嘶”了一声，像是被烫到似的，转身就往庙外跑，跑的时候还掉了点东西，黑乎乎的，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像是烂泥块。我还没敢睁眼，就听到脚步声到了跟前，这次的脚步声很沉，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还有股淡淡的铁锈味。
“师父，您没事吧？”这次的声音才是真的像孙悟空，又亮又脆，还带着点不耐烦。我慢慢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个红棕色的金箍，箍在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上，金箍中间镶嵌的宝石正发着淡淡的金光，像小太阳似的——《守则》第二条写着：“真悟空金箍白天必发光，夜晚必熄灭；若金箍无光，或发光呈暗红色，皆为‘假’，需立刻念‘南无阿弥陀佛’三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