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好多好多眼泪，泪水和额头上的鲜血一起流下，落在泥土里。
面前的女人没有出声。
过了很久，她没有波澜的声音才响起。
“我做不了主。”
“如果可以，我也想让你们母女过好一点，但我也没办法。”
我抬起头，终于，眼里有了恨意。
我咬着牙，问。
“既然如此，我八岁那年怎么不卖掉我？卖给能真正对我好的人？”
妈妈愣了一下，好像费了很大的劲才能想起我八岁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她冷笑一声。
“把你卖去过好日子不成？”
“我可是你亲妈，你凭什么比我先过上好日子？”
我缓缓站起身，不再跪着了。
妈妈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冷酷无情。
似乎也感受到我看似无奈的沉默下面汹涌的怒火。
她叹了口气。
“我带着囡囡买几件棉服去吧。”
“小女娃就该穿得漂亮点，才能有个好价钱。”
“瞧你把这日子过的，我那时候比你更苦更没招，但我还不是熬过来了吗？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逃出来了，你也努力努力，生个有出息的。”
“姑娘，多忍忍，日子总会过去的。”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装出富有智慧的母亲的模样。
囡囡被她牵着，不情不愿的，频频回头看我。
几件棉服改变不了什么。
我咬着指甲，内心焦灼地思考着办法。
怎样才能带囡囡离开呢？
她对我难道一点母女之情都没有了吗？
哪怕只是借着车偷偷跑走，在城里流浪打工也比在这里好。
想至此，我赶紧跑回家里，从橱柜里掏出早已偷偷准备好的行李，里面还有我这几年攒下来的几百块钱。
不能只靠着妈妈了。
等她带着囡囡一回来，我就偷偷溜上她的后备箱，带着囡囡一起。
我深吸一口气。
只要逃离这里，就有希望。
我可以靠这钱租个小房间，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囡囡，等攒下来点钱，就供囡囡去读书…
我捂住因这些幻想而激动颤抖的嘴唇。
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将行李藏到村头那棵树的底下，然后在那里静静坐着，等妈妈带着囡囡回来。
但回来的只有妈妈一个人。
她提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两件小孩穿的棉服。
我听见自己的心怦怦地在跳，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让我几乎快要站不稳。
“妈，囡囡呢？”
我急忙迎上去，将自己的脏手按到她昂贵的大衣上，她皱起眉拍掉我的手，回道。
“我在那小卖铺看见她爹和她爷爷在那打牌抽烟，就交给他们了，他们看见囡囡穿粉色新衣服特开心，要抱抱她。”
我脑子轰鸣一声，吼道。
“你怎么能把囡囡交给他们？”
我从没让囡囡和他们独处过。
因为我不敢。
我哭了，跑得踉踉跄跄地，想要立刻冲到那里，但双腿却发软，失去了力气。
“你急啥，那是她爹和她爷！”
身后的妈妈啐了我一口，唾弃我那龌龊的思想。
可她又知道些什么？
关于我们，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在乎。
在看见小卖部的门口没有那两个男人，也没有囡囡时，我的心就在不断下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