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纸在我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触感并非普通纸张的粗糙,而是带着一种陈旧皮革特有的黏腻,像某种刚从腐土中爬出来的不祥虫豸,正顺着指尖的纹路缓缓蠕动。我下意识地想缩回手,目光却被书桌一角跳跃的烛火钉在纸上——橘红色的火焰每晃动一次,纸上的墨迹便随之晕染开一寸,深褐色的线条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如同干涸已久的血痕,在纸面上蜿蜒成狰狞的形状。
那行字就嵌在血痕般的墨迹中央,每个笔画都像被淬了剧毒的针,锋锐地扎进我的眼底,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起来:维恩・埃利奥特,七日后,血魔法反噬,死。
我的名字,我的死期,还有那三个字 —— 血魔法。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图书馆深处旧书堆特有的霉味混着尘埃的气息,像一块浸了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刺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纸屑钻进了喉咙。窗外,魔法学院高耸的塔楼尖顶刺破了深紫色的夜幕,塔尖上镶嵌的月光石泛着微弱的冷光,几点稀疏的星光点缀在墨色的天空中,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幻影。七天,仅仅七天。
我猛地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典籍中关于血魔法反噬的描述 —— 那是连学院最古老的《禁忌魔法录》里都用暗红色封皮封存、讳莫如深的章节。导师曾在课堂上偶然提及,说血魔法以施术者的血液或生命为引,一旦失控,反噬之力会像疯长的藤蔓,从施术者的血管里钻出,将其从内部彻底撕裂、焚毁。届时,皮肉会在魔力的灼烧下化为灰烬,骨骼会在咒语的震荡中碎裂成齑粉,就连灵魂,都会被狂暴的魔力搅成无法聚拢的残渣,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我没有……” 我终于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指尖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刺痛顺着神经传来,勉强将我从混乱的恐惧中拉回一丝神智。
不可能。我一遍遍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像是在给自己铸造一道脆弱的屏障。我是学院里出了名的 “循规者”,连基础的攻击魔法都只在训练场上使用,从未触碰过任何禁忌领域。血魔法?别说施展,我甚至没敢在《禁忌魔法录》前多停留一秒,连最基础的献祭符文都未曾描摹过。
这预言,是恶作剧?我想起昨天和同级的卡尔因为实验报告争执过,他向来喜欢用恶作剧捉弄人,可他怎么会知道 “血魔法反噬” 这种连导师都极少提及的术语?还是诅咒?上周我在禁林边缘救了一只受伤的银狐,会不会是得罪了林中的暗魔法师?
又或者…… 我不敢再想下去,背脊上突然冒出一层冷汗,冰凉地贴着衬衫。难道这是某种无法逃避的宿命?就像那些古老传说里,被命运选中的人,无论如何挣扎,都躲不过既定的结局。
烛火突然 “噼啪” 一声,爆出一个火星,落在羊皮纸上。我惊得立刻伸手去拍,却发现火星触碰到纸面的瞬间便熄灭了,只在墨迹旁留下一个细小的焦痕,像是一个嘲讽的印记。我低头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珠,那鲜红的颜色与纸上的墨迹重叠在一起,恍惚间,我竟觉得那行死亡预言,正顺着掌心的血迹,一点点钻进我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