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五十九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镜头上自己的倒影,按下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直播界面弹出,观看人数像一个被疯狂吹胀的气球,数字从几百瞬间跳到几万,几十万……
弹幕彻底疯狂,几乎完全看不清画面,全是各种颜色的辱骂、嘲讽和看戏的表情包。
•“绿茶滚出克!”
•“道歉!给薇薇道歉!”
•“九漏鱼还好意思直播?”
•“看看你那丧气脸!”
夏星静静地看了几秒钟汹涌的弹幕,然后微微向前倾身,靠近麦克风。
她的声音透过那些污言秽语,清晰地传了出来,平静得可怕:
“晚上好,来了很多人。骂我的,看戏的,还有可能只是不小心点进来的。”
弹幕因为她突然开口而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更加疯狂。
她无视了这些,继续用那种平稳的语调说:“很多人说我没文化,是‘九漏鱼’。今天不开美颜,也不卖惨,我们开个‘文化’专场吧。”
她随手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略显陈旧的《诗经》,翻到一页。
“有人拿我很多年前念错一个字说事。人都会犯错,这没什么。重要的是,知不知道改正,有没有持续学习。”
她说着,流畅地诵读起《诗经·小雅》中的《蓼莪》,发音标准,声线沉稳,带着一种难得的沉静气韵。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弹幕的风向开始出现第一丝微妙的变化:
“……这发音好像挺准的?”
“等等,她念的这个我都不会读……”
“装的吧?提词器呢?!”
这时,一条显眼的英文弹幕飘过,充满了嘲讽:
“Just reading a script? How pathetic. Can you even understand what you're reading?” (只是在读稿子?真可悲。你懂你读的是什么吗?)
夏星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这条弹幕。
她没有生气,反而极淡地笑了一下,然后用流利至极的英式英语回答:
“I do understand. It's a poem expressing the grief of a son who lost his parents and regrets not repaying their love when they were alive. Rather poignant, isn't it?” (我懂,这是一首表达儿子失去父母、未能回报养育之恩的哀伤的诗。相当凄美,不是吗?)
稍作停顿,她不等对方反应,又无缝切换成更随性的美式口音:
“And for the record, reading from a book isn't a crime. It's called being prepared. But I guess you wouldn't know much about that, would you?” (顺便说一句,看书读并不犯法,这叫有备而来,不过我猜你不太懂这个,对吧?)
直播间静了那么一刹那,随即弹幕爆炸了!
•“卧槽????这口语???”
•“英音美音无缝切换?!这比我外教还溜啊!”
•“打脸了打脸了!说九漏鱼的出来走两步!”
•“黑子呢?刚才发英文那个,怎么不吱声了?”
•“我宣布我黑转路了!这实力藏得太深了吧!”
舆论的坚冰,出现了第一道清晰的裂痕。
夏星看着开始混乱的弹幕,眼神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场。
她将《诗经》轻轻放回书架。
“热身结束。”她看着镜头,语气骤然变得冷冽,“现在,我们来聊聊正事。关于那几个……很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