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哑口无言,她不敢承认,说是为了父亲买药,其实就是贪婪罢了。

沈应真不再看她,神情漠然:“无论你有什么难处,我这里都容不下背主的奴婢。”

“来人,把她给我关到柴房里去,明日让太夫人做主,发落了她。”

当晚,成国公打死了一个婢女。

薛玉芬看着那婢女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从她身下蜿蜒流出的血泊,整个人不住地发抖。

她对上成国公的视线,冰冷刺骨。

突然,一道圣旨下达成国公府。

薛家众人忙接旨,薛玉芬跪在地上,听完皇帝的旨意后,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她就知道圣上仁慈,必然不会要她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成国公送走宣旨太监,脸上却毫无喜悦之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来人,三姑娘病了,把她扶回院子里,好生将养着。”

薛玉芬一怔:“父亲,我没病啊……”

成国公没理她,自顾自地说:“三姑娘这病看着不好,让人去买一副好寿材,给她换上衣服,让她体体面面地走。”

薛玉芬闻言浑身发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父亲,你这是……要杀我吗?”

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庶出长女薛玉沁这下子笑不出来了,浑身汗毛倒竖。

成国公叹道:“不是我要杀你,而是庆国公要杀你。”

“你害他的女儿,他如何能坐视不理?庆国公此人城府深沉,最重家族利益,你要毁了他女儿,就是要毁了沈家的未来,你觉得他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可我薛家也是威名赫赫,先帝生母便出自薛家,难道我们还怕他沈家么?”薛玉芬激动不已,“若我能入宫,未尝不能得宠,届时何惧一个沈家?”

成国公冷笑一声:“枉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不曾想你竟然是这么一个蠢货。”

“得宠?你凭什么得宠,就凭你这张皮囊,还是凭你这不入流的心机手段?”

可笑,太可笑了,他一世英名,怎地生出这么个愚不可及的女儿?

沈家女固然是一个劲敌,可薛玉芬还没入宫参选呢,就先对沈家女出手,难道她真的以为入宫就能封妃,就能得宠吗?

她都不一定有成为沈家女对手的资格!

现在好了,入宫的事情泡汤了,薛家起复的希望也没了。

成国公想起今日皇帝临走时的眼神,不由胆寒。

他不愿再看薛玉芬,背过身去,冷冷道:“还等什么,二小姐身子不适,还不快把她扶下去!”

成国公夫人心有不忍,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父亲!父亲——!”

薛玉芬不甘的喊叫声渐渐远去,薛家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敢说。

沈应真对成国公府的闹剧一无所知,折腾了一天,她早就困乏了,很快便熄灯睡下。

鼻尖萦绕着熟悉地香气,她沉沉睡去。

迷蒙间,她似乎看到一条金龙正注视着她,但她没有丝毫恐惧和惊慌,反而有种安心之感。

翌日一早,她早早起身去给祖母请安。

太夫人年事已高,老年人的通病就是多眠,但她注重保养,从不许自己睡懒觉。

沈应真到的时候,太夫人正倚在软榻上,听管事说着什么,神情凝重。

见她来了,太夫人道:“成国公府的三姑娘没了,我正和你母亲商议着,该给薛家封多少礼金。”

“没了?”沈应真一惊,寒意瞬间遍布全身。

就在昨日,薛玉芬还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短短一夜的功夫,怎么就没了?

“以成国公秉性,怎会留一个败坏家门名声的女儿?”太夫人叹道,“听闻昨夜圣上便使人传了口谕,令薛氏女不得参选,由成国公自行处置,今日薛家便放出消息,薛三姑娘得了急病,昨晚便没了。”

沈应真喃喃道:“原来如此……”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前世薛玉芬入宫后,虽然不得宠,但也不是没有消息。

延熹九年的时候,薛玉芬生了一场大病,按宫规来说,五品才人生了病,家人是没有资格进宫侍疾的。

但圣上许是念在她出身成国公府,入宫后又一直过着无宠的生活,便开恩让薛玉芬的寡姐薛玉沁入宫侍疾。

当时满京城的人都羡慕薛家,薛家人自己也颇为得意。

谁知薛玉沁入宫后没几天,便被赶出宫来,具体什么罪名没说。

众人议论纷纷,都说她八成是在宫里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惹怒了圣上,薛玉沁出宫没几天,也是一病没了。

相似的情境,相似的手段……她一阵恍惚,前世庆国公没有让她病逝,而是把她匆匆嫁出去,算得上顾惜父女情分了,但她知道这所谓的情分是看在岐王和她早逝母亲的份上才有的。

太夫人叹道:“成国公也是狠心,亲生的女儿就这么弄死了,让她出家或是嫁到外地去,也比直接死了要好。”

沈应真道:“这就是成国公的谨慎之处了。”

成国公的性情和庆国公差不多,都是权势大于一切,只要有丝毫威胁家族的可能,便要毫不留情地掐掉。

他固然可以把女儿远远嫁出去,可万一圣上不满意,或是哪日想起来,从而厌恶薛家,又该怎么办?

成国公历经两朝,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因此在对女儿的处置下丝毫不留余地,不让薛家有被人攻讦的机会。

她没问那个婢女怎么样了,薛玉芬死了,那婢女怎么可能还活着?

就在这时,府上管事来报,说是宫中的张内官来传圣上口谕。

太夫人和刘氏都是外命妇,有品级的,按品大妆后才前去接旨。

沈应真虽为国公之女,但自身并没有品级,只是跟在太夫人身边,低着头,余光瞥见来传旨的人是张内官。

前世身为王妃,她自然是认识御前太监的,此人也是御前红人,论权势圣心仅在李忠之下。

幸好来的不是李忠,不然她也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与其相见了。

张内官是浸淫宫中多年的老人了,一眼便瞧见了那位据说“俘获圣心”的沈大姑娘。

李忠特意叮嘱过他,万不可怠慢这位姑娘。

他恭恭敬敬地说:“太夫人近来身子可好?”

太夫人神色从容,含笑道:“老身多谢张内官挂念,这身子骨还算硬朗。”

张内官便客客气气地宣读了圣上口谕。

沈应真心中轻笑,这惩罚合乎她的心意。

太夫人深吸一口气:“老身谢圣上开恩,此事是我沈家教女无方,必然不会让圣上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