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齿轮磨得比预想中快。第三天一早,老铁匠就让学徒捎信,说零件好了。林薇揣着图纸,拉着陆衍就往公社跑,步子快得像踩了风火轮。
“慢点,地上滑。”陆衍伸手想扶她,又不好意思似的收了回去,只在旁边放慢脚步,随时准备在她摔倒时捞一把。
铁匠铺里,三个打磨光滑的齿轮躺在铁砧上,锈迹被磨掉后,露出银亮的金属光泽,齿牙整齐得像列队的士兵。旁边放着剪好的轮胎内胆,被老铁匠用机油泡过,又软又韧。
“试试?”老铁匠叼着旱烟袋,指了指齿轮,“我按你画的尺寸磨的,误差不超过半分。”
林薇拿起齿轮比划了一下,严丝合缝!她兴奋地看向陆衍:“能行!咱们回去组装!”
回去的路上,两人特意绕到供销社,用陆衍的工业券换了两斤铁丝和一小瓶机油——铁丝用来固定零件,机油给齿轮润滑。路过猪肉摊时,林薇看着油光锃亮的五花肉,咽了咽口水:“等深井泵成功了,咱们买两斤肉,炖一锅!”
陆衍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像只盯着肉骨头的小狗,嘴角弯了弯:“好。”
组装的地方选在生产队仓库,宽敞,还能挡风。陆衍负责固定底座,用斧头把松木劈成合适的尺寸,钉成个结实的架子;林薇则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齿轮装在一起,再用铁丝固定,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稀世珍宝。
“这里的轴承得加点机油,不然转不动。”她往齿轮轴里滴了两滴机油,用手转了转,果然顺滑多了。
李桂香和石头他爹来看热闹,蹲在旁边啧啧称奇:“这玩意儿真能自己抽水?不用人挑?”
“等会儿就知道了。”林薇神秘一笑,手里的动作没停,“最后一步,装活塞和密封圈。”
陆衍递过来剪好的轮胎内胆,林薇把它套在活塞上,用铁丝勒紧,再装进泵体里,试了试拉动的手感——不松不紧,正好。
“成了!”她拍了拍手,直起身时差点撞到陆衍怀里,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褂子传过来,烫得林薇脸颊发烫。
“谢谢。”她赶紧退开,假装整理图纸。
陆衍的耳根也有点红,转身拿起深井泵:“去井边试试。”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老井走,路过的社员都好奇地跟着,想看看这“不用挑水的玩意儿”到底啥样。王翠花也混在人群里,三角眼滴溜溜转,嘴里念念有词:“我看就是个破烂,准抽不上水来。”
到了井边,陆衍把深井泵固定在井口的木架上,泵体对准井口,用绳子把活塞下面的吸水管吊进井里。林薇深吸一口气,握住摇柄:“我来试试!”
她用力往下一压,摇柄带着齿轮转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吸水管在水里动了动。再往上一提,“咕噜噜”——一股清水顺着出水管流了出来,虽然量不大,却实实在在地流进了旁边的水桶里!
“出水了!真出水了!”石头他爹兴奋地拍手,“林丫头,你太神了!”
林薇也乐了,加快了摇动的速度,水流越来越大,“哗哗”地灌满了水桶,清澈得能看见桶底。社员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围着深井泵啧啧称奇,连最保守的李大爷都点头:“这比挑水省力十倍!以后浇地不用愁了!”
王翠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哗哗流出的清水,心里像被猫抓似的。她眼珠一转,假装凑过去看,脚下故意往固定泵体的木架上一绊——那木架是临时钉的,被她这么一绊,“咔嚓”一声歪了,泵体跟着往井里倒去!
“小心!”林薇眼疾手快,伸手去扶,却被陆衍一把拉了回来。他自己扑过去,用肩膀顶住倾斜的泵体,硬生生把它扛了回来,木架的碎木片扎进他的胳膊,渗出血来。
“陆衍!”林薇惊叫一声,冲过去看他的胳膊,“你流血了!”
陆衍却没看自己的伤,先检查泵体:“没事,零件没坏。”他转头看向王翠花,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二婶,你是故意的。”
王翠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强装镇定:“我……我不是故意的,脚滑了!”
“脚滑能把木架绊散?”李桂香气得跳脚,“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就是故意的!见不得林丫头和衍小子做好事!”
“就是!太不是东西了!”石头他爹也帮腔,“衍小子为了护这泵,胳膊都扎破了!”
社员们你一言我一语,把王翠花骂得抬不起头。队长闻讯赶来,看着散架的木架和陆衍流血的胳膊,气得发抖:“王翠花!你太过分了!破坏集体财产,还伤了人!扣你一个月工分,再罚你给陆衍赔礼道歉,把木架修好!”
王翠花彻底蔫了,看着陆衍胳膊上的血,终于有点怕了,嗫嚅着说:“我……我赔礼……我修……”
陆衍却没理她,对林薇说:“先把泵体重新固定好,用石头压住底座,别再倒了。”
林薇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心疼得不行,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红着眼眶说:“先去包扎!泵体等会儿再弄!”
“小伤,没事。”陆衍拨开她的手,拿起斧头开始劈新的木架,动作比刚才更用力,显然是憋着气。
林薇没辙,只能找来干净的布,帮他把伤口简单包扎好,又往上面撒了点系统奖励的消炎粉(说是从公社卫生院买的)。
重新固定好的深井泵更结实了,底座用四块大石头压住,纹丝不动。陆衍握住摇柄,几下就抽满了一水桶水,水流比刚才还顺畅。社员们又欢呼起来,把王翠花忘在了脑后。
赵老栓拄着拐杖来看了看,摸着胡子点头:“不错不错,比我年轻时见的抽水机还好用。林丫头,衍小子,你们俩这是给全队立了大功啊!”
夕阳西下时,深井泵还在“哗哗”地抽水,引到菜地的水渠里,滋润着刚种下去的冬小麦。林薇看着绿油油的麦苗喝饱水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陆衍走过来,胳膊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他递给她一个粗瓷碗:“铁匠叔送的米汤,快喝。”
林薇接过碗,看着他胳膊上的包扎,小声说:“刚才……谢谢你。”
谢他下意识地把她拉回来,谢他用肩膀扛住泵体,谢他明明受伤了还先想着修好设备。
陆衍的耳根有点红,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应该的。”他顿了顿,抬头看她,“晚上……去买肉。”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里的泪还没干,嘴角却翘得老高:“好!买两斤,炖一锅!”
晚风吹过菜地,带着麦苗的清香和远处深井泵“咔哒”的转动声,像一首温柔的歌。林薇看着身边的陆衍,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硬朗,胳膊上的包扎虽然扎眼,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这八零年代的基建之路,或许总有磕磕绊绊,有捣乱的反派,有意外的受伤,但只要身边有他,好像再难的坎都能迈过去。
她的深井泵成了,她的八零年代,也在这“哗哗”的水流声里,变得越来越有奔头。
而王翠花蹲在旁边修木架的样子,成了这美好画面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