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姜栀柔也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
她仔细检查着沈默专用的射击手套是否有磨损，调试着他的护目镜松紧，每一步都格外的用心。
林柚站在光影交错的角落里，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似乎也插不上手。
她百无聊赖地数着墙壁上那座古董挂钟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
午餐时分，四位少爷难得齐聚长餐桌旁，这场面本身就带着某种稀罕的仪式感。
毕竟苏瑾惯常以“没胃口”为由缺席集体用餐，今日的出现实属难得。
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被穿着统一制服的侍者无声地端上光洁如镜的桌面。
林柚和姜栀柔几人安静地侍立在专门的侍餐区，保持着标准的站姿。
林柚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那些令人食指大动的珍馐，她站了一上午，腿部的酸胀感越发明显，只能借着整理制服下摆的动作，悄悄活动了下脚踝。
餐厅里只有轻微的刀叉碰撞声和咀嚼声，苏瑾似乎对眼前那盘点缀着翠绿豌豆的奶油虾意面不太满意，他微微蹙着眉，伸手想去够餐桌另一端、靠近陆沉手边的胡椒研磨瓶。
就在他伸长手臂，身体微微前倾时。
“哗啦…”一声略显突兀的轻响打破了宁静。
苏瑾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自己面前盛满柠檬水的水晶杯，玻璃杯应声翻倒，迅速在洁白的亚麻桌布上洇开一大片不规则的水痕。
侍立在旁的姜栀柔反应飞快，她迅速地向前跨出一步，用一块备用的干净餐巾，盖住了那片还在蔓延的水渍，迅速吸水，避免了它流向菜肴或其他人的位置。
接着稳稳扶起了翻倒的杯子，将它暂时挪到一旁。
“苏少，没关系，我来处理就好。”姜栀柔的声音温软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安抚。
她甚至还体贴地看向苏瑾，脸上是善解人意的微笑：“您刚才是想拿胡椒粉吗？我来帮您，有什么需要叫我们就行，不用自己动手。”
说着，她已自然地伸手取过那个沉重的黑胡桃木胡椒研磨瓶，轻轻放在了苏瑾的手边。
陆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冷淡地扫过那片湿漉漉的桌布和水痕边缘。
季临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瑾难得的窘迫，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场即兴小品。
沈默只是抬眼瞥了一下，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的表情，看不出波澜。
林柚看到眼前的混乱，下意识地也想上前帮忙收拾，毕竟，这是她的职责范围。
她微微抬脚，正准备向前。
陆沉放下了手中的餐刀，那声音不大，却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的目光掠过那片被餐巾覆盖的水渍，再平静地扫过侍立一旁的几人，最终落回自己的餐盘。
“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围着，清理的事餐后会有人来。”
林柚抬起的脚步骤然顿在原地，不需要围着？
意思是…现在就可以走了？
不用一直站在这儿等着伺候他们吃完？
那岂不是意味着…可以提前去吃饭休息了？！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控制不住地绽放出一个无比明媚的笑容，那笑容鲜活生动。
餐桌另一侧，正偷偷用眼角余光瞟向混乱源的苏瑾，恰好对上了这个笑容，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随即飞快地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面前那盘已经被银叉戳得有点面目全非的虾仁意面，脸颊微微鼓起，仿佛在跟谁赌气。
沈默听到陆沉的话，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深邃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对方，后者已经重新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只是随口一提。
“嗯。”沈默顺着陆沉的话头，声音低沉平稳：“你们出去吧。”
算是正式下达了指令。
“好的，陆少！谢谢沈少！”林柚清脆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她毫不犹豫地对着陆沉和沈默的方向微微躬身，接着干脆利落地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餐厅大门走去。
方安安和王晓林飞快地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还有这种好事？！”的喜悦。
两人连忙也对着餐桌方向恭敬地鞠躬：“少爷们慢用。”随即赶紧跟上了林柚的身影。
能提前结束侍立，吃到热乎的饭菜，简直是忙碌一上午后最棒的奖励。
此刻，姜栀柔还在用餐巾仔细按压着桌布上残余的水分，她的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听到陆沉的那句“不需要围着”和沈默的“出去吧”，再看到林柚三人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她按压餐巾的手指猛地一僵。
精心描画的柳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丝极快的不悦和错愕掠过眼底。
她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抬起头时，脸上已然挂起了那副温柔的笑容，她看向主位的沈默和旁边的陆沉。
微微欠身，姿态谦恭，“几位少爷安心用餐要紧，我留下来照应就好，万一再有什么需要，能够及时帮上忙。”
她的目的清晰而准确，留下继续扮演那个周到体贴的角色。
她要用行动证明，在关键时刻，谁才是真正靠谱、懂得分寸的助理。
同时，林柚她们那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正好成了她尽职尽责的反面衬托，少爷这边刚出了点小状况，她们就撒腿跑了？
真是没规矩没责任心！
已经走到餐厅门口的林柚，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连脚步都没有半分停顿，更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甚至更加快了点步伐，身影瞬间消失在餐厅里。
留下来？让姜栀柔表现去呗！
对她来说，按时吃饭，补充能量，争取那点宝贵的午休时间喘口气，比看姜栀柔表演“满分助理”重要一万倍！
规矩？能当饭吃吗？
季临的目光追随着林柚瞬间消失的背影，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忍不住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呵，还真是…”
这个小新人助理，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坐在他旁边正慢条斯理切着牛排的陆沉，动作微微一顿，侧过脸，冷淡的目光斜睨了季临一眼：“你怎么了？”
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眉心却蹙了一下，似乎在嫌弃他的笑声扰了清静。
季临修长的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叩击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声响：“没什么。”
他耸了耸肩，“我天生爱笑，不行？”
眼神里带着戏谑的反问。
“你天生神经还差不多。”苏瑾头也不抬地吐槽，语气恶劣，正全神贯注地跟盘子里那只顽固的虾较劲。
银叉戳得虾肉快成泥了，脸颊因为用力而微微鼓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