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梵天寺众僧，与有荣焉，个个面露激动之色。
他的师尊，梵天寺的住持，一位白眉垂胸的老僧，更是老泪纵横，喃喃道：「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啊……尘烨，你没有辜负为师的期望。」
尘烨微微颔首，神情悲悯而肃穆。
他不知道，他分发下去的，不是解药，而是催命符。
这颗「净世丹」，确实能解瘟疫之毒。
但它同样，会彻底摧毁这方天地残存的灵气屏障，让域外天魔降临的时间，从三个月，缩短到一个月。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他伸出手。
不是求救，而是想告诉他，他错了。
错得离谱。
然而，我的指尖还未抬起，一只脚便踩在了我的手背上，用力碾了碾。
是尘烨的师弟。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满是鄙夷与痛快。
「妖女，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功德无量！你这妖物，能成为师兄功德的一部分，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看着他，忽然想笑。
福气？
我张了张嘴，一口黑色的血沫涌了上来。
我的意识，在迅速消散。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用尽最后的灵力，将一幕未来，送进了尘烨的脑海。
那是一只巨大、冰冷、充满了毁灭欲望的魔眼。
它在破碎的苍穹之后，缓缓睁开。
4.
法台上，正在接受万民朝拜的尘烨，身形猛地一晃。
他脸色煞白，扶住了身旁的石柱。
「师兄？你怎么了？」一旁的师弟连忙扶住他。
尘烨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按着自己的额头，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惊恐和混乱。
「魔……魔眼……」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那一眼，太过真实，仿佛能将他的灵魂都冻结。
那毁天灭地的气息，让他体内的血液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与战栗，瞬间攫住了他。
「什么魔眼？」住持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走了过来，沉声问道，「尘烨，可是炼丹耗费心神，出现了心魔幻象？」
心魔幻象？
尘烨晃了晃头，试图将那可怕的景象驱逐出脑海。
对，一定是这样。
他想。
炼化妖丹，七七四十九日不眠不休，心神耗损巨大，会看到幻象再正常不过。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重新站直了身体。
「无妨，师尊，弟子只是有些脱力。」
他恢复了那副悲悯众生的模样，目光扫过下方痊愈后喜极而泣的民众，心中的那点不安，很快便被巨大的成就感和功德圆满的喜悦所取代。
他做到了。
他拯救了苍生。
这点小小的幻象，又算得了什么？
他终于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炼丹炉的方向。
那妖女……
他想，她虽是妖，但献丹救世，终究是大功一件，理应为她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好生安葬，再为她诵经七日，助她来世转生为人。
这，是他能给予她的，最后的慈悲。
他迈步，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然而，当他拨开人群，走到炼丹炉前时，却愣住了。
地上，空空如也。
除了几滴早已干涸的黑色血迹，什么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