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马上沦陷，留下来是要做奴隶么？我已经散尽积蓄买了沈家的船，后天晚上带同学们一起走……”
“我们读书，皆是为了安民强国！今日救不得海城，便离去参军，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终有一日我们会杀回来，收复家乡失地……”
少年英气四个字，此时好似具象化了。
不远处还能听见激战的隆隆枪炮声，可看着白城安慷慨激昂，十几个少年热烈响应的画面，我只觉莫名安心。
好像有他们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喂，白城安。”
他们要散的时候，我站起身冲他挥手。
“沈小姐？”
他看见我，连忙小跑过来，疲惫中带着一丝急切：“城里正乱，不说侵略军，便是同胞都有许多人趁乱打砸抢烧，无恶不作，你怎敢一个人夜里出来？”
“我这便送你回去。”
他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我并没有跟上。
我笑着看他：“肚子饿啦，要不要请我吃顿饭？”
他耐不住我的大小姐性子，带我去了一个小胡同，借着月光，走到一个云吞摊子前。
“老魏，两碗云吞。”
老魏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子，刚把怀里几岁大的女娃娃哄睡着，生火煮起了云吞。
云吞几乎都是面皮，肉很少，也没什么盐味儿，十分寡淡。
白城安却吃得狼吞虎咽，大汗淋漓：“我想多带走的几人中，便有这对爷孙。老魏的儿子是我老师，革命党的身份去年被查出来，被害死了，留下一个女儿，叫茵茵……”
小丫头被枪炮声吵醒，哭着对老魏说怕。
老魏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
白城安拿出一颗糖，塞入她手中：“茵茵不怕，哥哥会带你走，带你买枪买炮，把这些狗日的坏家伙都赶出去。”
茵茵自然是听不懂的，只管含着糖，甜滋滋地笑了。
白城安也笑，笑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我看得正痴，他的目光忽地瞧过来，措手不及的人是我，慌乱到脸色泛红的人却是他。
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炮火声的见证中蔓延开来。
夜深了，我俩却又去江边坐了会儿，中间隔了一块石头。
我忽然就生出了童趣，捡起小石块一点点在上面刻下了白城安的名字。
可这种童趣，在混乱年代是奢靡的。
耽搁的这会儿时间，城里又乱了起来，不远处响起女人凄惨的哀嚎声。
春花带着沈家人寻了过来，呼唤我的名字。
我该走了，把带出来的手枪塞到白城安怀里：“喏，送你的礼物。”
他的脸色还泛着红，一时惊慌：“我……我没有备回礼。”
“不急，以后再给我。”
白城安突然伸出手，将我鬓角被风吹乱的几缕碎发拢到耳后：“沈小姐，来日我送你一支簪子吧？”
我心中一动，正要说好，大脑突然混乱地厉害。
意识似是被一把手抓住，狠狠地往外扯。
我意识到没时间了，连忙说：“城安，我不是真正的沈良娣，你要小心——”
话未说完，我的意识就已经剥离，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弥留的片刻，瞧见白城安红着眼抱住祖母的身体，冲向沈家人。
很快，祖母醒了。
白城安满眼关切，正要说话，祖母一巴掌扇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