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视线尽头
画布上的颜料仿佛拥有了自主意识，顽固地拒绝呈现出我脑海中那抹理想的光晕。深夜的画室里，只剩下我笔刷刮过画布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毕业展迫在眉睫，而我的核心作品却卡在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色彩处理上。烦躁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勒越紧。
“又跟自己较劲呢？”
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画室的寂静，我惊得笔尖一颤，差点毁了一下午的功夫。
回头，顾言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一个纸袋。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身形挺拔，像一棵沉默的树。我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顾言同学。”我没好气地嘟囔，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他几步走过来，将纸袋放在我旁边的桌上，里面拿出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还有一盒我常用的牌子的丙烯颜料，正是我快要用完的钴蓝色。
“路过校门口那家咖啡店，看你灯还亮着，顺便带的。”他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顺便，“颜料是之前听你提过缺这个色。”
咖啡的温热透过纸杯传递到掌心，瞬间驱散了些许深夜的疲惫和烦躁。我不得不承认，顾言总是这样，细心周到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谢谢啊，救急了。”我扯出一个笑容，“等我毕业展结束了，一定请你吃大餐！”
他看着我，眼神深沉，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微微颔首：“不急。你先忙。”
他总是这样，话不多，存在感却很强。我们是同班同学，从大一认识到现在，他似乎总在我需要的时候恰好出现。
借给我笔记，帮我占座，在我忘带画具时变戏法似的拿出我需要的。
周围的朋友偶尔会开玩笑，说顾言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但我每次都立刻否定。
怎么可能呢？顾言那么好，对谁都彬彬有礼，帮忙大概只是他性格使然。而且，我的心里，早就被另一个人占满了，再也装不下其他。
我吸了一口拿铁，甜度恰到好处，是我喜欢的口味。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陆泽学长阳光般的笑容。
“对了，”我放下咖啡，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你说，我如果邀请陆泽学长来看毕业展，他会答应吗？”
画室的灯光有些冷白，打在顾言侧脸上，他垂着眼睑，正在帮我整理散乱的调色刀，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学长人很好，应该会来的。”他再抬头时，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是吧！我也觉得！”像是得到了肯定，我瞬间雀跃起来，仿佛已经看到陆泽站在我画作前赞赏微笑的样子，“他那么优秀，如果能得到他的认可，那我这次毕业展就圆满了！”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陆泽学长在校园艺术节上的精彩发言，说他那幅得了大奖的油画有多震撼，说他指导我构图时有多么耐心温柔。眼里心里，全是那个发光体一样的存在。
顾言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手下却不停，默默地将我画架周边散落的废稿和擦笔纸收拾干净。
直到我的手机响起，是妹妹苏瑶的来电，催问我什么时候回宿舍，我才惊觉时间已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