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死了。
这个消息不是通过天廷的煌煌谕令传来，也不是由哪路仙家的飞鹤传书告知。它是如同一声无声的惊雷，猛地炸响在哮天犬——啸天的神魂最深处。
那一刻，他正趴在灌江口二郎真君府邸的门槛上假寐，享受着午后稀薄的阳光。下一瞬，一种源自血脉契约的、极其突兀的断裂感像冰锥般刺入他的心脏，剧烈的绞痛让他几乎惨叫出声。
他与主人之间那根无形的、坚不可摧的纽带，断了。
不是暂时性的屏蔽或距离拉远，而是彻底的、冰冷的、死寂的……虚无。
“主人……”啸天猛地人立而起，化为人形，是一个面色焦急、眼神锐利的青年模样。他捂住胸口，剧烈的恐慌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没有任何犹豫，他循着那断裂契约最后残留的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余温，发疯般冲向天际。
目的地是昆仑山麓某一处人迹罕至的隐秘山谷。
越是靠近，啸天的心就越发下沉。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昏黄，星辰在白昼显现，却黯淡无光，甚至轨迹都有些微的扭曲。空气中的灵气不再活跃清新，反而凝滞得让人窒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朽感，仿佛某种沉睡了亿万年的东西翻了个身，扬起了尘埃。山间的生灵噤若寒蝉，甚至能看到一些小型灵兽眼神呆滞地撞向山岩，仿佛在恐惧中选择了自我了断。
不祥的预感几乎将啸天吞噬。
他像一道闪电般冲入山谷，然后，猛地僵在原地。
他看到了。
杨戬，他的主人，清源妙道真君，就躺在前方一片狼藉的空地中央。曾经熠熠生辉的银甲破碎不堪，沾满了泥土和一种诡异的、暗紫色的污渍。他那柄威震三界的三尖两刃刀断成两截，散落在不远处，灵光尽失。
但这些，都不是让啸天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原因。
真正让他感到彻骨寒意和莫名恐惧的，是杨戬遗体本身的状态。
致命的伤口在胸前，不是一个规则的破口，而像是什么东西从内部侵蚀、撕裂开来，边缘处皮肉翻卷，呈现出一种被强酸腐蚀后又强行扯坏的怪异模样。更可怕的是，伤口深处以及周围的皮肤上，浮现着一些从未见过、扭曲蠕动的暗色符文，它们不像雕刻或绘制上去的，反而像是活物，正贪婪地汲取着残存的神力。
而以杨戬的遗体为中心，周围一小片空间的光线是扭曲的，景物微微晃动，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油污。偶尔，会有极其短暂、模糊的非人幻影在空气中一闪而过，发出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令人极端不适的低频嘶鸣。
啸天颤抖着，一步步靠近。他的嗅觉远超常仙，此刻闻到的，除了浓重的血腥味和主人熟悉的神力消散的气息外，还有一种……
一种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气味”。
它古老、冰冷、带着星辰尘埃的死寂和深渊最底层的霉腐气息。仅仅是嗅到一丝，就让啸天的心智摇动，耳边似乎开始响起无数细碎、混乱、充满恶意的低语，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足以让灵魂战栗。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主人的脸上。
杨戬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却异常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但啸天的目光最终凝固在了主人的额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