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狐仙爷的凡尘缘
高甜甜蹲在玉米地埂上啃最后半块馒头时,牙床子正跟干硬的面疙瘩较劲,忽然瞥见余光里多了团黑。她以为是偷玉米的野猪,抄起身边的土坷垃刚要扔,却见那团黑缓缓起身——是个穿黑绸唐装的男人,料子亮得能映出玉米叶的影子,就是扣子扣得七扭八歪,从上到下错了三颗,活像把算盘珠子扣反了。
男人蹲在她旁边,两根手指捏着只绿蚂蚱,指节白得泛青,眼神却比村头老光棍瞅新媳妇还专注,连甜甜嘴里的馒头渣掉在裤腿上都没察觉。蚂蚱在他指间扑腾,后腿蹬得直响,他却跟玩拨浪鼓似的,轻轻晃着手指:“小东西,你可知吾是谁?”
甜甜嚼着馒头含糊问:“你谁啊?偷玉米的?俺家大黄能追二里地,上次把邻村偷鸡的黄鼠狼都咬得掉了一撮毛。”
男人缓缓转头,脸白得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还透着股冷意,嘴角却咧开个极夸张的笑,眼角都快扯到太阳穴了:“吾乃青丘胡家霸天,修行了五百年,渡劫在即,尔等凡人见了吾,当恭恭敬敬喊一声胡仙爷。”
甜甜把最后口馒头咽下去,噎得直拍胸口,伸手就往他脑门上戳:“没发烧啊,咋说胡话?这衣裳是戏班子扔的吧?俺前儿还见村西头王大爷捡了件红的,跟你这料子差不多,就是没你这扣子扣得离谱。”
她指尖刚碰到胡霸天的额头,就见男人跟被烫着似的往后缩,捏着蚂蚱的手都在抖,连带着那只蚂蚱都趁机蹦到了玉米叶上。胡霸天盯着自己的手指,又抬头瞅甜甜,眼神里满是震惊:“你、你这丫头片子,身上有啥宝贝?吾的妖力……竟被你压下去了?”
他修行五百年,下山找“有缘人”帮他渡雷劫,一路上遇见的凡人要么见了他的妖气就躲,要么被他的仙威吓得磕头,头回遇见不拜仙还敢戳他脑门的,更离谱的是,他刚才想用法术把人定住,指尖只冒了点火星子,还燎着了自己的袖口,黑绸子上烧出个铜钱大的洞。
甜甜把脖子上的红绳往衣领里塞了塞,那红绳是她娘临终前编的,用粗棉线搓的,上面还系着颗磨得发亮的狗牙:“俺娘给的护身符,你可别打主意。对了,你是不是没地方去?看你穿得单薄,说话又颠三倒四的,八成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俺家有柴房,就是漏风,雨天还会漏雨,你不嫌弃就住。”
胡霸天本想拒绝——他可是青丘胡家的少主,怎么能住凡人的柴房?可肚子“咕噜”一声叫,声音响得连旁边的玉米叶都晃了晃。他为了下凡伪装人形,把积攒的妖力都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别说腾云驾雾,连只老母鸡都打不过,刚才蹲在田埂上,还差点被只路过的癞蛤蟆吓一跳。
“罢了,”胡霸天捋了捋没剩下多少的袖子,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吾便暂住几日,等吾恢复了妖力,再赏你些好处。”
甜甜乐了,扛起身边的锄头:“行,那你跟俺走,俺给你煮点玉米糊糊,管饱。”
胡霸天跟在甜甜身后,走得磕磕绊绊。他穿惯了云靴,哪穿过凡间的布鞋?还是甜甜她爹生前穿剩下的,鞋底都磨平了,走在土路上,硌得他脚心发疼。路过村口的小卖部时,老板娘探出头瞅他,跟甜甜喊:“甜甜,这是谁啊?长得跟唱戏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