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论纷纷,目光最终都聚焦在沉默不语的云岫身上,等待她的决断。这样的场景,几百年来已上演过数次。
云岫指尖轻轻拂过白玉扶手,神情淡漠,无人能窥见她心中所想。攻打魔族?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若正道联军真的开赴魔域边界,那个此刻不知在魔宫做什么的人,定然会气得双颊微鼓,背过身去,几十年上百年不肯传来半点消息,连那些每日清晨准时出现的丹药恐怕都会断了供应。
到头来,还需得她寻个由头,亲自去魔界边缘“巡视”一番,或许还得带上些青云宗特产的凝碧茶,才能将人哄得回心转意。
想到这里,云岫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笑意。让墨燃伤心的事,她可做不到。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群情激昂的众人,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道友,稍安勿躁。”
场中立时安静下来。
“魔域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墨燃修为深不可测,麾下魔将亦非庸手。一旦开战,绝非短期可竟全功。”她语气平稳,分析着利弊,“届时,旷日持久,生灵涂炭,耗费资源无数,乃至动摇各派根基,令凡俗百姓遭殃,实非明智之举。”
她顿了顿,最终给出了那个众人耳熟能详、却无法反驳的理由:“征战之事,劳民伤财,非吾辈所愿。当下之急,仍是安抚黎庶,勤修自身,不宜妄动干戈。”
一番话,既点明了实际困难,又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将“为民请命”的大旗牢牢握在手中。
几位原本激进的宗主面面相觑,虽心有不甘,却也无法再强辩下去。毕竟,谁又能反驳“体恤苍生”这四个字呢?更何况,没有这位天下第一人的首肯,任何征讨魔域的计划,都不过是空谈。
论剑坪上的比试继续,仙法灵光再次闪耀,仿佛方才那场暗流涌动的风波从未发生过。只有云岫,端坐莲台之上,无人知晓她袖中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玉瓶,那是今晨刚刚出现在她案头的。
日影西斜,还未完全没入山峦,一股前所未有的彻骨寒意便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云岫的全身。
她正于案前批阅宗门卷宗,指尖猛地一颤,玉笔掉落于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寒气来得太快太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几乎只是几个呼吸间,她的唇色变得青白,长长的睫毛上凝结出细碎的冰晶,更令人心惊的是,自双腿开始,一层薄薄的白霜肉眼可见地蔓延而上,所过之处,血脉凝滞,灵力冻结。
寒意如同毒蛇,疯狂地朝着心脉噬咬而去。
云岫试图运转功法抵挡,却发现丹田内的元婴都仿佛被冻僵,难以调动分毫。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慌悄然攥紧了她的心脏。她并非惧怕死亡,修行之人早已看淡生死。
可她怕的是——若她不在了,那个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关心、会因为她一点冷遇就生闷气、却肯为她堕魔、为她付出一切的人,会怎样?
墨燃……她会疯的吧?
冰冷的绝望伴随着寒意侵蚀着意识,云岫无力地伏在冰冷的案上,视线开始模糊,只在唇齿间溢出破碎而滚烫的喃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