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经过我面前的时候.林殊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很干净.没有我想象中的眼泪鼻涕.也没有任何表情。她就那么看着我.隔着囚车的木栏.隔着文武百官.隔着我身边一身华服的许嫣然。
她的眼神.怎么说呢?像一口枯井。深的.黑的.什么都没有。
“陛下。”身边的许嫣然抖了一下.往我怀里缩了缩。她的手很凉.声音也带着哭腔.“臣妾……臣妾害怕。”
我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别看。
可我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林殊。
我以为她会骂我.或者求我。她都没有。
囚车走远了.我只听到她远远飘来一句话.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她说:“萧承泽.愿你此生.再无安寝。”
就这么一句。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拿针扎了一下.很轻.但疼。
“陛下?”许嫣然感觉到了我的僵硬。
“没事。”我回过神.脱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城楼上风大.我们回去吧。”
身后.是丞相.也就是许嫣然的父亲.他带头跪下.山呼万岁。他说我为了江山社稷.不惜舍弃儿女私情.是圣君所为。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觉得.嗯.是这么个道理。
林殊的父亲.镇国公.手握大夏三十万兵马。她又是独女.在军中威望极高。我不放心。
北狄那边.新上任的大单于.点名要一位大夏的贵女和亲.否则就要起兵。
送谁去呢?
丞相说.林殊最合适。她是武将.身体底子好.能经得起北地的风沙。再说.她嫁过去.等于断了镇国公府的根.也安了朝堂上下的心。
一举两得.不是吗?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怕。怕我这个皇帝.娶了将军的女儿.以后会冷落了他们这些文官。
我也怕。
所以我答应了。
我下旨.立丞相之女许嫣然为后.以示对文官集团的倚重。
然后.我下了第二道旨.以“冲撞皇后”这个烂到掉渣的由头.废了林殊的妃位.将她打入囚车.送去北狄和亲。
我记得.旨意送到她宫里的时候.她正在擦她的那杆长枪。
她接了旨.没说什么.只是把那杆枪.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擦了三遍。然后把它.连同她所有的盔甲.都封进了一个大箱子里。
她被带走的时候.没带走宫里任何金银珠宝.只带走了那个大箱子。
我觉得.她那个时候.心里就已经死了吧。
死了也好。嫁到北狄去.面对那个据说能生撕虎豹的大单于.一个心里死了的女人.可能活得还轻松点。
我这么想着.搂着怀里还在发抖的许嫣然.走下了城楼。
身后.囚车吱呀的声音.彻底听不见了。
我觉得这事.就算过去了。一个女人而已.换江山五年的安稳.值。
我只是没想到.林殊那句话.竟然像个诅咒。
从那天起.我真的.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2. **
许嫣然是个很好的皇后。
她温顺、体贴.会给我熬参汤.会笨拙地给我按肩膀。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崇拜和爱慕。
这让我很有满足感。
不像林殊。她看我的眼神.太平等了。我们是夫妻.但有时候.我感觉我们更像是战友。她会在我做出错误决策的时候.直接在御书房里跟我吵起来。
她会说:“萧承泽.你这样会毁了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基业!”